一如袁依柳先前想的那样,陆星奕和皇帝的确想借袁成毅办点事。
还不是小事,乃是会掀起腥风血雨的削藩大案。
今上原是藩王,十四岁承袭大统。因出身缘故,承统后对各地藩王颇有照顾,各地宗亲或加爵,或添俸,皆有赏赐。
但沈栖元却通过陆星奕之口,意识到今上绝非庸君之流。不能因其年幼,便轻视。
今上对各地宗亲的做法是,先给赏予以安抚,在刚登基的前几年,稳住局势。而到了如今即将亲政的年纪,便开始着手把想了好些年的削藩一事,开始正式布局下去。
原因无他,朝廷,没钱了。
去年朝廷于山西一省,收夏税田赋总额五十九万石,秋税一百七十二万石,总额为两百三十一万石。
这还得益于去年山西天灾不多,不丰不歉,老百姓能在勉强混个半饱活着的情况下耕作纳税。
看着不错,老百姓还能活,还能盼一盼下年的收成。可对朝廷而言,就不是这样了。
去年山西一年的田赋总额,根本不够发放当年山西晋、代、沈三府亲王的岁禄。
山西是宗藩大地,有三府藩王,共七千又五十六位宗亲,合计每年岁禄两百六十三万石。
倘若全以山西本地田赋发放,差额还有三十二万石。
三十二万石是什么概念?
去岁山西一石米大抵为七分银上下浮动,偶有灾地亦平粜至不超一两银的价钱。
一石米,能供一家五口人,吃上小半月。
三十二万石,以灾时平粜米价折算,为三十二万两白银;可供一万户五口之家,共计五万百姓一年内把肚子吃得饱饱的。
今上极为聪慧,尤其算术学得很好。帝师们倒是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天子不该拘泥于此,应当把重心放在如何驾驭臣下的帝王之道上。
不过今上没听。
朝廷岁收岁支这笔账,从他登基后,一直算到现在,一次都没算错过。
对皇帝而言,不能削自己的内帑,会肉痛,也不能削官员的俸禄,会被逼宫,会被笔刀戳得留下千古骂名,那就只能磨刀子去削一削自家亲戚们了。
再让百姓苦一苦,只怕天下如吴广陈胜之流便多如牛毛,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就别想坐稳当。
而自今上承统后,各地藩王仿佛通过气一般,先上疏奏辞千石,大义凛然地为君分忧,为国纾困。
实际上则是,原额万石的岁禄,变成九千石,于国杯水车薪。
奏疏一上朝廷笑纳,等岁禄一减,他们便图穷匕现了。
本朝为实物税,实收实发,每年各地解运米粮金银布帛等实物至各仓,再从各仓调拨实物米粮作为俸禄,发放至各地官员、宗亲手中。
文光帝时,为解决各地边军用度支出的赤字,下旨责令各地宗亲岁支不再以全额本色发放,改以本折各半的形式发放。如山西三府,因人口太多,甚至折色比例高达七成,只发放三成本色。
所谓本色,即米、麦、黍、粟、豆等田税。折色则是以所征田粮折价征银钞布帛等财物。
看着似乎很平衡,譬如一匹绢市值七分银,正好能以物换物为相同价值的一石米。
可事实并非如此。
折色虽然也是实物,却受市值波动,影响极大,朝廷也不负责平粜。有能力的贱价入高价出,赚个盆满钵满,没能力的高价入贱价更舍不得出,家底统统赔光,只能得靠卖妻卖儿卖女吃上饭。
通常折色相比本色,价值会低许多,在一些产粮不足的地方,甚至得折半计算。两匹绢才换得一石米,还得是丰年粮价。
对藩王宗亲而言,这便是看着朝廷一分不少,每年还是足额发放给自己,实际岁禄却大大缩水。
文光帝这道旨意下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地藩王反对声不绝。
百姓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他们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啊!
最后见抗议无果,而文光帝削藩之举频频,以至有藩王不堪受辱,携全家焚死于藩地。其余藩王心有余悸之下,纷纷合纵连横,动了兵戈。
先帝也是因此起的兵。只是在成事后,装成耳聋眼瞎,看不到也听不到,暗中密令辅臣继续推行此令。
至今上登基,也一直对此类奏疏置之不理,将其束之高阁。暗中一直计划削藩一事,只待羽翼丰满,便伺机而动。
袁成毅只是倒霉,正好撞到枪口上。他所得罪的赵王,虽也因岁禄折俸一事上疏,但只是随大流,别人上疏他也跟着上疏,主打一个法不责众,好处全占。并非向朝廷伸手讨要岁禄的藩王中跳得最欢的那个。
削藩这件事,皇帝是铁了心要做的,不是袁成毅不是赵王,也会是其他人。
皇帝和陆星奕想让袁成毅做的事很简单——诬告赵王因岁禄不满,欲起兵。借机对全国藩王来个大清洗,大降禄,扩一扩各地的官田,满一满朝廷的国库。
而还蒙在鼓里,甚至认为皇帝对自己很是看重的赵王,为了自己,连六部尚书处置起来都毫不手软,晚上睡觉都因此乐开了花,根本不知道他也是个倒霉催。
赵王封地在河南彰德府,非九边重地,削爵也不会影响边军事,离京师不远,派兵镇压也方便,很好下手。
对皇帝而言,赵王上疏弹劾袁成毅过赵王府而不入府拜见,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美得没边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谋划了几年都没个眉目的事,竟然从天而降了这么好的机会。
老天爷特地送来的机会,错过这回,还不知道下回是猴年马月,当然得抓住。
袁成毅就这样,被关进了诏狱,日日受刑,对自己的遭遇百思不得其解。
赵王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还在彰德府搂着美人,日日饮酒笙歌。
沈栖元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考中院案首,就巴不得炫耀得全京城都知道的十三岁少年,心中还有想要实现的抱负。
如今他只是听凭陆星奕的命令行事,对他,还有天子谋划的削藩一事,丝毫没有参与之意。
原本他接下来的事,就是从袁依柳嘴里知道泄漏督公秘密的幕后主使。可方才孙和的暗示,今晚回了北镇抚司户,他不得不开夜工了。
在月色的陪伴下,沈栖元骑着马,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北镇抚司。
没换衣裳,就再次进入诏狱,连夜提审袁成毅。
鉴于方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