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山洞深处,死潭中央。
衰坐于水台上的身影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若死尸。
但在听到那声特别的动静时,台上之人身子微微一动,耷拉着的眼皮渐渐费力抬起。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在这里,闭着眼和睁着眼没有什么区别。太黑了,暗无天光,叫人怀疑连地狱都没有此处这般深邃黑暗。周遭什么都没有,只有寂静,偶尔才会有一滴水珠从头顶滴落,落到潭中发出嘀嗒响声。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几日。此时突然听到这几日来第一声不同的动静,烈元心恍惚一阵,抬起头来。
有人,来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企图在这一片黑沉沉当中看清楚来者是谁。
是丰无思终于派人来了结自己,还是......
严深持着铁剑,缓步走到潭边。
烈元心一声沙哑问询,告诉她前方便是她此行的终点。
暗道从山洞洞口一路往下蜿蜒盘旋,她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对时间仿佛失去了感知,她从来没走过这样一条漫长的道路,黑暗,未知。
一如那天夜里丰无思带给她的恐惧与憎恨。
丰无思此时此刻会在哪里?会在驺城吗?
严深胡乱想着,脑海里闪过荒谬的念头,随即便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分神。
丰无思所图不小,不可能会只为了一件宝物亲自前来驺城。就连那天夜里,她也不过是远远旁观着手下收拾鸣锋山庄的一切,以免这群蝼蚁的血脏了她自己的手。
而现在......
“是我。”
严深开口说道,语气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镇定。
不知为何,她竟然还同时感到了一阵畅快与轻松。分明前几日见到烈贼时,她还一度控制不住自己,险些入魔,若不是那位段敏少侠......
想到这,严深忽然戏谑笑了一声,轻声道:“好久不见,烈元心。你深受烈日心法灼烧之苦,如今没了内力,这几天应该过得很轻松吧。”
她的声音在洞穴深处回荡着,渐渐被黑暗吞噬。这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严深似乎已经能看到烈元心的脸变得一阵惨白。
严深站在死一样的寂静当中,耐心等待着那头的回应。
半晌,烈元心苦笑一声,叹气道:
“看来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了。在我死之前,阿布卡天神还能宽允我几日清净,我已没有别的所求了。”
还能再求些什么呢?
她被丢进这里自生自灭的几天里,头脑已经渐渐清醒过来,回忆起的事也越来越多。
当日惊觉自己被段敏欺骗的愕然与怒火还在心头萦绕,但她无话可说。
若不是她自己当初一心急着摆脱夜隐门的控制,轻信了那封诱引她去夺细雨心法的密信,她也不会贸然对“恰巧”出现在她面前的段敏出手。
如今想来,这其中弯弯绕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没想到你这种人,还会信仰天神。”严深毫不客气冷道。
“......我出身北疆,这辈子却从来没亲眼见过北疆的景色。丰无思需要有人死心塌地替她做事,没有退路的孤儿是她最好的人选。我自打有记忆起,身上就只留着那一串珠串,是那串珠串告诉我,我的家不在这里。但我还能去哪儿呢?我体内有丰无思喂下的幽冥蛊,还有她亲手传给我的烈日心法。我离不开她,只能一日一日地弯下腰来,做她的一条衷心走狗。”
“你不必告诉我这些。被你亲手毁了家的那些人,不会想听你说自己没有家的苦衷。”
“我知道。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临死之人,话总是很多的。你动手吧,我不会出手。我向阿布卡天神起誓。”
烈元心又是一声叹息,自此便陷入沉默,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严深迈开脚步,踏入死潭。
照水借她的那一份内力,足够她在潭中震开一条通路。
她走向自己的仇人,每一步都沉重不堪。
六年来,她每一天都在想象这个场景。今日,她终于拥有这个机会可以手刃仇敌,心里却并没有多么痛快。
只因白日里她就已经想清楚了,她和烈元心二人对丰无思来说,不过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两只蝼蚁相争,只会令旁观者发笑。
而最终的结果,无非只有两种,要么只有其中一只蝼蚁活下来,要么两只都死。
想到这里,严深心里忍不住涌起深深的愤怒。
丰无思甚至懒得考虑严深独自活下来的这个结局,也许对她来说,就算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活了下来,翻山越岭前来找她报仇,也不足为惧。
是啊,她就是这么的傲慢。
严深猛地握紧剑柄,走上水台。烈元心已近在咫尺,她走到对方身前,伸手揪住烈元心衣领将她拽起。
就在她抬手高举起剑的那一刻,一直静候死亡来临的烈元心突然出声:
“后生,我对不住你!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只能提醒你,别太相信那个段敏,她那日能用特殊法子控制发疯的我行动,又吸走了你我二人的内力,她身后的人绝对没那么简单——呃啊!”
粘腻的液体飞溅而起,扑到脸上,温热,腥臭,令严深感到恶心。
烈元心的身子在她手里只是颤动了几下,很快没了声息。
严深将剑拔出,漠然松手,已成为尸体的烈元心轰然倒地,俯在她的脚边。
无尽黑暗当中,严深默默站着,只是这么站着,什么也不想,宛若神魄离体。
片刻后,她才恍然回神,缓缓蹲下身,从潭中捧起一掬水,慢慢洗着脸上的血。
这场复仇快得出乎她的意料。
来之前,她忍不住无数次畅想过要如何狠狠折磨烈元心,让她也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是当这个时候终于来临,她却只给了对方痛快一剑。
为什么?难道我的仇恨已然淡却了?
年轻人陷入一片茫然,紧接着,无限的惊慌与惶恐突然从她的骨头里滋生发芽,将她整个人包裹。
严深猛地站起,一阵晕眩。
这六年来,她几乎每天都在铸剑,也每天都在练剑,她既然已经选择了报仇这条路,又怎么能允许自己到最后关头轻轻放过?
“那我想,这把剑多出来的,应该是铸剑人一颗想要守护什么的剑心吧。”
“想要守护什么的心吗......如果说这把剑是用守护之心打造而成,那我的剑就是用恨意浇铸出来的。”
“唯有恨意。”
“如果恨意能够支撑你走下去,那它对现在的你来说就是你所需要的。严深,向前走吧。”
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那晚月下的边春岭,红衣少年在她身边这般说道。
坦荡,真挚,明亮,一如少年的剑心,一如那晚的月亮。
眼下没有月亮,但严深想到少年,想到六天九地,想到钟城君,想到宁家三人,想到城君府那些对她的手艺不吝赞叹的老人,忽地笑了出来。
原来,她早已不止拥有恨意。
是啊,她要早一点回去,和朋友们呆在一起,共迎新的春天到来。这里只有黑暗,肮脏和恶臭,不值得她为之浪费时间停留。
严深洒掉剑身上的血,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光明大步前去。
......
悬灯结彩,火树星桥,墨装少年英姿飒爽,手中长棒挥舞生风,同身形几倍于她的老虎缠斗在一起。
火虎前扑后退,左晃右闪,不时发出被激怒的吼叫。一身火星迸发四散,如流星飞掣,电火行空,滚烫的气浪拍打在少年脸上,威慑着这个自不量力的人类。
然而少年丝毫不惧,对面老虎进一步,她便退一步;老虎退一步,她便乘胜追击,找准机会一个跳步,挥起打虎棒对着老虎眼睛就是狠狠一砸!
“轰——”
老虎吃痛伏地,在地上翻了个滚,紧接着一个跃起,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记恨地盯着害它吃下这一击的少年。
一人一虎两头对峙,围着场地缓缓踱步绕圈,谁也没有先一步行动,都紧凝着对方动作,提防对面出其不意进攻。
在场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数十名黑衣人悄悄滑过人群缝隙,来到最前头,目光一移不移地眈着墨装少年手里那根暗红色的打虎棒。
双方形势一触即发,就在此时,那沉气观察少年的老虎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它躬紧背部,猛不丁朝少年左前方一个扑闪,少年果断朝右后方连撤几步。不料老虎早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