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罩江,银河倒泻。火树银花,繁星搭桥。
又是十二道烟花落下,迎春宴主事人敲着大锣,大声宣布今夜宴会不设时限,直到第二日辰时,众人皆可尽情游玩。
一片喜气洋洋的欢呼当中,水下士兵们潜出江面,押着一众黑衣人朝大牢行去,未惊动到任何人。
几位墨衣打虎人聚在一起,感慨今日这场表演可真是不容易。她们当中有士兵,有捕快,有刚入了戏剧班子扮演武生的少年,临时被请来帮忙,急忙忙只做了一日的准备,还在担心不能胜任。好在这场表演堪称完美落幕,没出任何差错。
从天而降的水珠将身上火焰一点一点浇灭,照水脱下虎衣,抹掉脸汗,飞到岸边,趁着众人尚未注意到她,一头扎进人群,为各家路岐人的表演拍手叫好。
“少侠,看这边!”
照水正看得津津有味目不暇接,宁盛眼尖地在人流中找到她,高高挥着双手喊道,旋即催着宁正打开手卷,高举过头顶。
“少侠,今年新春的第一个祝福,我和阿娘姥姥想送给你!”
照水远远隔着众人,看清那手卷上“祝照水少侠,万事顺遂,武运昌隆”几个努力写得端正的大字,哑然失笑。
忽然,她余光捕捉到有人正穿过人群朝这边走来。
她抬眼望去,先是见到巴图和狼刀这两个格外扎眼的高大身影,下一眼才看见严深正一左一右被她俩夹在中间。
巴图似乎对严深很是好奇,一直在对她问个不停。严深抱着铁剑一句一句认真答着巴图的问题,在她另一侧,狼刀无所事事左右环顾着人群,像是在寻找谁的踪影。
等到她终于看到照水,眼睛瞬间亮了亮,高声道:
“小子,今天打痛快了吧!”
“没有和狼刀前辈打得痛快。”照水笑眯眯回道。
“嘁,你小子少来巴结我,”狼刀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步走过来,“今天也算是你头一回独战群敌,打了个开门红,以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到时候我可没那么好心,再给你救这个救那个的。”
“知道了,前辈。以后再有痛快架可以打,我绝对等你第一个上前再动手!”
这话但凡说给别人,听着都像是她要占自己便宜,狼刀却满意点头:
“这才对了。记着,我是要找人打架,可不是要帮你,也不是看在你送了我礼物的分上!”
狼刀这话转折得着实生硬,照水叫她逗得眼睛眯成一条亮缝:
“前辈这话说的,要不是前辈这几天一直在给我喂招,我今日未必能胜得如此顺利。再说了,前辈不是还帮我将巴图大姐安然无恙带了回来吗?这就是前辈送我的最好的礼物啦。”
“哼,如此说来,倒也确实。”狼刀抱臂哼了一声,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转眼被那边卖酒的摊子吸引走目光。
狼刀刚走,巴图同严深一起挤了过来:
“照水小妹,又见面啦!”
几日不见,巴图大姐整个人清癯消瘦了不少,照水心酸之余,羞赧道:“巴图大姐,我不小心把你送我的骨链弄坏了......”
她拿起胸前的那块羊拐骨给巴图看。
巴图见那羊骨头从中碎开,几乎要裂成两块,大惊,“你们竟打得这般凶险?你身上可伤到了?”
“没有,”照水连忙摇头,“我穿着护心甲呢,没那么容易受伤。”
“没伤到就好,”巴图顿时松了口气,反过来安慰照水,“左右只是块死物,人没事就行。你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好多北疆的小玩意,等回去你自己随便挑!”
“那我可就不跟大姐客气啦。”
她二人有说有笑,严深在一旁静静听着,照水忽地看过来,笑道:
“你回来了。”
严深点头,“我回来了。”
三人一同简单说了些话,便被照水拉着一起去看表演,逛春宴。城内危机暂时告一段落,众人心情松快下来,照水终于将先前为朋友们置备的新春礼物送了出去。
“巴图大姐,我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可送你,这是我去医馆买的,里面装的是麦冬与肉桂”,照水从怀里取出一件塞得鼓鼓当当的香袋,“那日在金家谒舍,三姐给你备的茶里放的就是这两味药,可以润燥散寒。大姐在夜隐门那里受苦了,这些时日一定要好生休养。”
巴图连忙接过,当即将香袋系在腰间,感动道:“小妹有心了。”
“还有这条剑缰,是给你的,”照水转向严深,递来一串皮绳,“我自己挑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得顺手。”
严深接过剑缰,套在手腕上试了试。皮绳粗糙结实,许是为了实用考虑,没有在底端加上挂穗,只在中间系着一小块硬木牌,牌面刻着“继明”二字。
“多谢少侠,我很喜欢。”严深取下剑缰,郑重系在铁剑剑首的穿孔上。
“好了,总算是送出去了,眼下就差钟城君了,”完成一件大事,照水长长舒了口气,又有些担忧,“说起来,也不知道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恰好此时有士兵找上她们,送来城君府的消息,说是六天九地二人同钟城君已平安回府。
众人随即离了热闹的人群,回了城君府。一进议事堂,就见钟玉书坐在桌边,端着茶杯,气色瞧着甚是虚弱。
照水忧心上前将钟玉书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钟城君,你可还好?那夜隐门的坛主没对你怎么样吧?”
“无事。不必担心。”
大事已毕,钟玉书又回到了先前那副半死不活惜字如金的模样。她将茶杯送到嘴边,闻到那股冲天的药味,悄悄蹙了蹙眉头,状若无事地将化虫水一饮而尽。
“钟城君今天可真是太冒险啦,”六天在旁边嚷嚷道:“那夜隐门坛主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敢陷害钟......”
她说到一半,对面钟玉书一个抬眼,六天当即捂住了嘴巴。
九地及时岔开话头,“所幸都是有惊无险。我和六天偷了那坛主的令牌,引她去城外对打。本想着多打一会,拖到你们这边事了后再放她离开,谁晓得那老贼把令牌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恼羞成怒之下,就要对六天下狠手。”
“是啊是啊,”六天接着说道:“那老东西下手真是够狠的!其实那一下,我也不是接不住,不然我这对耳朵白废了不是?只是当真吃下那一击,够我躺床上逍遥好几个月的啦。”
“听前辈的意思,难道在场有旁人相助?”照水奇道。
“可不是,一出手就把那老东西给吓跑了,咱们也不知道是谁,”九地将一件物什递给照水,“你看看,这人你可认识?”
照水将东西接过,发现这是一对只有半只巴掌大小的新月弯刀,刀身合在一起,各扎着一张纸条。
纸条同样被折成新月形状,她取下其中一条打开来一看——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照水馆主,让我看了好精彩的一场热闹。”
另一张则写着:
“照水馆主,我在丹山等着看你送给我的下一场热闹。”
此神秘人虽出手相助,留下的话听着却颇不客气。照水摇头:
“我也不知是谁,或许是哪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江湖前辈正好路过吧。”
新月形状的纸条被重新合了起来,段敏眼中闪过疑色,不解道:
“这人真是奇怪,出手打退了夜隐门坛主,又来提醒我照水将带着血玉琴骨路过丹山。说她唯恐天下不乱是不假,可这封提醒信却送给了我,难道她是把你我当成了夜隐门的人?”
她站在高山之巅,垂眼看着山脚城内辉煌灯火。月光将她一半面容照得明亮,另一半则隐在身前之人投下的黑影当中。
“此人既已叛逃百疫门,自是见不得百疫门如愿拿到琴骨。”
身前之人转过身来,开口道。
说话者两手空空,既无武器也无其余能彰显身份的物件,全身只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布衣,身形与嗓音也皆是平平无奇,丢到人群中恐怕一瞬就会被淹没其中,毫不起眼。
若说真有什么特别,就是她那一整张脸都叫面具盖得严实,但就连面具也是平平无奇,只是一副不加装饰的铜制圆形面具,上方开了一对口子,露出底下的一对眼睛,右眼眼白里一颗棕色的痣随着眼珠转动四处飘浮。
“这倒确实,”段敏点头道:“夜隐门这回没能拿到琴骨,也算是狠狠挫了丰无思向梦鬼投诚交好的心思。不过,这就是丰无思自己该头疼的事了。”
面具人不置可否,径直问段敏道:
“我已经助你得到了严深和烈元心二人的内力,接下来,你还打算要与我合作?”
“自然。”段敏不假思索道。
“哦?这两人的内力,竟然还不能让你满足?”
“我的内力还远远没达到万无一失的地步。我要确保自己变得足够强,比那个人还要强,才能够......”
段敏显然有几分激动,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及时打住,没有接着说下去。
“即使继续和我合作,意味着你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你也依然决定如此?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难道你就不怀疑我别有用心?”
段敏摇头:
“我不关心你是谁,这对于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只要你助我得到更多的内力,这就足够了。至于代价,我既已决定要和你合作,自然也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好,”得了段敏的肯定答复,面具人点点头,不再就此事多问,只轻描淡写提了一句,“所以这几日,你真的打算先回丹山一趟?”
冷不丁被面具人说中了心中所想,段敏沉默片刻,开口:
“掌门的病越来越重了,我也合该回师门一趟。”
“驺城之事已毕,我先行一步,告辞。”她不再逗留,朝面具人点了点头,转身使轻功跃下山顶。
剑客转眼没了身影,留下面具人独自立在明月当中。
面具人静静欣赏了一会山下满城灯火,袖里忽地爬出一只黑色蠹虫,在月色下亲昵地蹭着主人的手指。
主人却是连头都未低一下,轻轻抬起指尖,一瞬将蠹虫悄无声息捏成齑粉,弹到地上,淡淡道:
“没用的东西。”
......
“所以。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
日轮初现,灯火皆灭,热闹方息,大街上人头攒动,众人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昨晚的表演,城君府已恢复至有条不紊的日常当中。
钟玉书坐在桌前,将目光从那一大碗散发着可怖气息的汤药上移开,落到旁边一块崭新的镇纸上。
镇纸就是寻常的梨木镇纸,不寻常的是镇纸中间做了镂空,其中嵌了数十列齐整的薄木片,木片上面用笔墨粗粗写着几个大字,从正面看去,那大字写的竟然是——
“记得喝药”
后面紧跟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钟玉书的眉头拧得简直和她此刻的胃一样苦。
但她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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