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寡言,甚至时常对她横眉冷对,说出来的话不是命令就是呵斥,没有半分贵族绅士应有的婉转与恭维。
他从不赞美她的容貌,或许在他眼里,她和甲板上的一捆缆绳没有本质区别——
都是需要妥善看管、避免损坏的“船上物品”。
他更不会说什么动人的情话,唯一算得上的关心,居然是“下次直接踹他□□”这种粗鲁又暴力的“实用技巧”。
然而——
他的所有行动,却都带着实实在在的重量和温度。
那杯温水,那瓶伤药,那件承诺赔偿的裙子,那在危难时刻毫不犹豫伸出的手臂,那宽阔而充满保护意味的背影,那因害怕她受到丝毫伤害而失控爆发的戾气……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花哨的包装,直接、笨拙,甚至有些粗暴,却像一颗颗沉重的砝码,精准地投掷在她内心那杆从未为谁真正倾斜过的天平上,发出沉闷而真实的回响。
这感觉太陌生了。
陌生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解一道复杂的航海难题,她习惯了一切变量都清晰明确,一切公式都有迹可循。
可江熠,他却像一个完全未知的、汹涌的变量,强行闯入了她精密计算的世界,打乱了她所有的节奏和预设。
她无法用以往的经验去判断他行为背后的动机。
他真的只是出于“副船长的职责”吗?
那为何那份“职责”里,会掺杂着如此多个人化的、近乎失控的情绪?
那惊惧,那暴怒,那未加掩饰的紧张……也是职责的一部分吗?
或者……
他真的如同吉勒所说,是“不一样”的?
那这种“不一样”,又意味着什么?
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于霜的心绪有些纷乱。她并非对男女之情一无所知,
只是她向来吝于投入,也觉得毫无必要。
她习惯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感。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完全掌控对那个东方男人的观感和……那悄然滋生的、细微的心动。
这心动让她警惕。
她害怕这又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只是换了一种更隐晦、更难以察觉的方式。
毕竟,获得她的信任,所能得到的东西,远比那些追求联姻的贵族所能想象的还要多——
可心底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
那双盛满惊怒的眼睛里的情绪,真实得不像演戏。
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根本都来不及伪装。
两种念头在她脑中交织,让她生平第一次在某件事上产生了犹豫和不确定。
她轻轻吸了口气,吹来的海风稍微冷却了她有些发烫的脸颊。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这团乱麻中抽离,重新聚焦于眼前。
“走了。”于霜面色正常,提裙往前走去,吉勒也不说了,立马跟上去。
-
夜色如墨,将扎索里小镇斑斓的彩墙和尖顶房屋吞没,只留下码头区零星的火把和船上摇曳的灯笼,在微咸的海风中投下片片昏黄的光晕。
江熠站在威廉船长狭窄的舱室里,手插在兜里,面色沉重。
他刚刚结束了对港口第二轮更快速、也更危险的搜寻,结果与第一轮并无不同——一无所获。巴斯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巴斯的行动不对劲……”江熠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多少情绪,那双眼睛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愈发深邃,“我怀疑他图谋不轨。海图上那片‘意外’的油污,恐怕也非巧合。”
威廉船长靠在椅背上,粗壮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粗烟卷,红色的火星明灭不定。
他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蓝色的烟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巴斯……他跟了我快五年了。光凭一个模糊的行动和你的怀疑,”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江熠,“不够,贝利。没有实质性证据,我不能仅凭副手的怀疑就动一个老水手。这会寒了大家的心,尤其在现在这种时候。”
舱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船身轻微的吱呀声。
江熠下颌线绷紧了一瞬。他深知船长说得有理,海上航行,信任是维系船只运行的基石之一。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那瞬间巴斯身上散发出的紧张和诡秘,绝不仅仅是私贩点小货那么简单。
“我明白,船长。”江熠开口,声音依旧冷静,“但风险必须控制。内忧甚于外患。我们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有同伙,下一次‘意外’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到来。”
威廉船长沉默着,又吸了一口烟,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闪烁着光芒。
良久,他猛地将烟蒂摁灭在桌上的陶碗里:“你说得对,不能什么都不做。但公开调查或拘禁,现在都不行。得想个办法……既能把那双暗处的眼睛盯死,又能让他,让所有可能藏着鬼心思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江熠抬起眼:“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试试……”
片刻后,威廉船长舱室的门被打开了。
船长洪亮的、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笑声传了出来:“哈哈,好,就这么定了。这鬼地方闷得发慌,是该找点乐子。”
他揽着江熠的肩膀走到甲板上,对着那些或坐或卧、正在享受靠岸后短暂悠闲时光的水手们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嘿!伙计们,听好了。”威廉船长脸上堆着笑,眼神却缓缓扫过甲板上的每一张脸,包括正靠在船舷边、脸色似乎有些过于苍白的巴斯。
“老待在船上,骨头都生锈了。今晚咱们玩个守夜游戏,两个人一组,抽签决定。用脚链互相拴着,一起守夜,谁先解开或者偷懒睡着,明天负责清洗全船的甲板,还包括刮所有附着的海藻。”
水手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好奇、起哄的喧哗。
海上生活枯燥,任何一点新花样都足以挑起他们的兴趣。
“脚链?船长,这算什么游戏?”
“和谁拴一起啊?我可不想和大副拴一块,他脚臭能熏死一条鱼!”
“哈哈哈,有意思。”
于霜正倚在船舱门边,借着舱室内透出的灯光看着一本泛黄的航海图鉴,闻言抬起头,纤细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这么粗鲁的行为,怎么可能是船长的想法。
她略过船长,往他旁边站着的高大男人看了一眼。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
吉勒则紧张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啊?要拴着守夜啊……”
江熠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个旧帽子,里面放着写有名字的纸条。
抽签过程很快,结果“巧合”地如同精心安排——
江熠和于霜一组。
吉勒和老舵手约翰一组。
水手长巴斯,则和船上最人高马大、性格也最耿直忠诚的大副一组。
其他水手也各自分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