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丑鸟睁开眼皮,长出细小的绒毛,开始发声了。
或许是雏鸟情结,他只认殿下,成日绕着殿下蹦跶,就连早朝这种严肃场合,他也能顺利躲过侍从的拦截,绕在殿下头顶咘咘咘咘,让殿下失了面子,对他烦不胜烦。
不过这样无可奈何,谁叫殿下先收留他的呢,殿下这一忍,就忍了百年。丑鸟慢慢长大,变成了一只颜色漂亮的小蓝鸟,又以极快的速度生出灵智,化作鲜嫩的少年,变成了王女的侍从,日日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望着他的殿下。
又是一个百年。殿下长成风姿卓绝的少女,她的美让所有生灵驻足。甚至让鸟族新王都动了凡心,隔几日便衔来断枝向她求偶,只是两族定了明显的分界,非外交场合朝臣不准踏入对方境界,更别说入对国寝殿,鸟王只好衔着断枝,从高空瞄准方向,邦——
接连几日高空坠物,花族子民苦不堪言,却都不想让这等杂事叫王女烦忧。便每日派武力高强的侍卫蹲点驱赶那混账鸟王。直到一日午时,刮起邪风,那鸟王衔的断枝的被风一歪,正正砸落王女正殿,这事才败露了。王女火冒三丈,觉得这是敌国在羞辱她。一怒飞上高空,见的却是一只眼熟的大蓝鸟儿。
新鸟王从来没在外交场合露出原型,因而王女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原身。鸟王见美人亲自出来,大喜过望,张口就是:“我喜欢……”
“你是他爹?”王女一句快言快语打断了他的话,顺着王女所指,高空之下,一只小蓝鸟拼命地向上空追来。鸟王脸色一变:“你居然还活着?”
原来布休是新鸟早年的风流债,流落民间的遗腹子。他娘亲是一只红嘴鸟,布修鸟喙也是鲜红的,怎么样都不会认错。当年他娘的家人带着他不远万里来寻爹,半途却迷了路,暂且将蛋放在一颗看起来可靠的大树上,转身去寻路,没想到后来一场狂风把蛋弄丢了。毕竟是鸟王的孩子,鸟王派人到花族问了也说没见,便不了了之。
花好好知道原委后,一脚踹开那只花心王,拽着小蓝鸟回去质问身边人:“所以你们都瞒着我?”
身边人忙说不敢:“殿下自小扛起重任,难得有喜欢的东西,属下必须为殿下留下来!”
因为是从小跟着他身边的人,所以只称殿下,不称王上。花好好还是认为孩子该待在父母身边,就要把小蓝鸟送回鸟族。
可小蓝鸟不乐意。
“我只要殿下!”
“可这不是你的家。”花好好心狠道。
小蓝鸟快哭了:“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凭什么不是我的家?”化作的少年郎哭得泣不成声,“殿下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彼时花好好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小蓝鸟为了这句话等了她一辈子,花好好当年却还是把他送了回去。
不过再送几次都一样,小蓝鸟逃跑越来越熟练,当天送走,晚上便能溜了回来,守卫都认得他,当做没看见。
于是最后一次,小蓝鸟带着满身伤痕归来,花王一下怒了:“谁打你?你爹?哪个混账,居然把自己儿子打成这样?”一把拽住小蓝鸟,就要夜闯鸟宫,“走,我给你撑腰!”
小蓝鸟拼命摇头:“不要!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他把我踢出鸟族了。”
花王听罢,眼前一黑,怪不得把孩子打这么狠,若她是他爹,还要打更狠!
“你连自己家都瞧不上,还会看得上我们花界?”
一怒之下,将牵着的手一甩,却被小蓝鸟眼疾手快抓住王的腿:“殿下,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
花好好抚额:“小傻子,你每天看我干作甚?”
“我喜欢殿下,就想时时刻刻看着你。我离不开你殿下。”小蓝鸟直白道。
花好好一顿:“小孩子这话不能乱说……这世上,谁离了谁会死么?”
“会的殿下,我会的!”
花好好倏然一惊,面色一厉:“这种话,以后不准乱说!”
转头就回了寝殿,啪一声关上门。殿下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小蓝鸟能感觉到。
等殿下熟睡后,他才悄悄混进去,立在殿下床边,静静地守着她。
花好好睁眼,便见一只小蓝鸟可怜巴巴望着她,殿下便心软了。
“以后那种话,不准乱说,知不知道?”
小蓝鸟连忙点头。
当天,殿下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小蓝鸟是她的小蓝鸟,只有她花好好不要的份,却不能叫别人抛弃他。
过了百年,花好好励精图治,统一鸟族,小蓝鸟从此想去哪就去哪。又是百年,花好好统一盘须境的各种妖族,才有了后来的盘须花界。
后来,花好好便飞升了,要去天上做神仙。
那天,小蓝鸟只能站在地上,看着他们耀眼夺目的殿下往天上而去,只是最后一刻,她的殿下突然归来,点了点他的脑袋:“就算我走了,我留给你的东西,足够你快活过一生,不准再说那些傻话了知道吗?”
她的小蓝鸟长成了挺拔的青年,他的殿下越愈发叫人挪不开眼。青年点点头,单膝跪下,朝她的手轻轻一吻,“殿下,您说的一切布修都会做到。”
他看着他的殿下越行越远,直到消失的那一刻,他却等到她再一次回眸。
似冲破了冥冥之中的界限,花好好朝他说了什么,声音传遍了盘须花境:“阿修,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那声音清晰传入布休耳中,瞳孔慢慢放大。盘须花界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幻境在一片片脱落,直到只剩下花好好身影,在布休的眼中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现实中,只有一个手执凌霄剑的三夭,和一个抱着傀泣不成声的布休。
傀面从布休脖颈处露出的脸已没了五官。傀木冰凉,那傀花仙以身入布休幻境,耗尽魂识,换得他们出来。
三夭背过身去,不忍再看,身上的伤抽着疼,她受伤太多,又没有时间和灵气修复,拖到现在,更难愈合,她忍着空虚的饥饿,朝地道一寸寸摸索过去,四周是潮湿阴暗的墙壁,唯一的出口在上方。
可墙壁光滑,先前吸尽的灵力已然耗尽,重伤的三夭根本出不去。那一枚星星已和剑中的昭风合二为一,融合了记忆的昭风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昭风,无论过了多少年,他的心态仿佛从来不会变,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认识了这个小姑娘,入了她的剑,他便尽心指导:“周围就是灵脉,可修复你的伤。”
转念又想:“来都来了,不大捞一笔可说不过去。”
他一边指点三夭如何运转灵气,一边引导她如何引出地下灵脉。布休平静下来,将傀平放在地上。
就在此时,他忽然朝前袭去,剧烈的地动之后,前方出现的竟是宗主梦若。
“你不是说一定能防住他们吗?”霍晓天大骂一声,两个重伤的小喽啰,对上一个宗主,完犊子,今天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
“布修身体里有她下的蛊虫,可追踪定位。而且幻境破的那一瞬间,星星碎片融入了凌霄剑里,阵法就破了。”
只是这么吵闹间,布休已经动手了。攻击的不是宗主,而是四周的点位。
“他这是在……起阵!”
融合后的昭风道,“阵破之后,还留下残骸,当年我们计划,若他们还是追来了,就毁了这密道,把所有追踪之人全部死埋。”
布修这是要自毁生机。
可已经来不及了。地道剧烈晃动,表层的阵法残留将内里的一切严实封锁起来,就在这时,布修卸了全身力道,将宗主堵死在里面,死去的傀儡忽而又爬起来,朝三夭而去,一力将她推向唯一的生门。而后有傀之身,将整个地道彻底封死。
傀便完全成了一道死木。
再睁眼时,三夭看到现实中的太阳,泪水却模糊了双眼,她哽咽道:“他当年留在极乐宗,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折磨自己,而是想陪在花好好身边。”
傀将他推出去那一刻,三夭连同剑中的三人,都看到了布修的内心。
原来傀是花好好残魂和布修剥离出来的爱意的结合体。
原来,他从未有过轻生之念。
原来,他的执念不是恨,不是为殿下报仇。
他最大的执念,是当年花好好成神上天时,没有固执地追逐她去,叫他的王受尽折磨面目全非得回来。倘若他当年再固执一些,再强硬一些,他的殿下是否就不会受那些折磨?
既然错过一次,他不会再错了。他找了数年,又跟了数年,就算她献阵了,他也不会再松开他的殿下。
由始至终,他未曾生过恨意,变作怖怖鸟只是为掩人耳目,在极乐留下来。可他到底被那魔宗操控着,干了很多坏事,是当年的殿下最憎恶之事。所以,他不敢见她,怕她的责骂,怕她对他失望的眼神,那才会让他绷紧到最后的那根弦断裂,那才是真正压垮他的意志的源泉。
殿下要他好好活下去,他没有轻生,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丢掉自己的命。他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害怕现在一错过,他的殿下又被碾入污泥,独自一人遭受那些恶意——殿下离开的那些年,小蓝鸟听闻花神背弃族群,不仅放弃了对她族群的庇佑,还将子民拱手相让人族炼丹,盘须花境各地内乱四起,花妖们从前爱戴的君王变成他们讨伐的对象,而他顶着所有骂名护下了前花王殿。再后来,神魔大战,花好好当了魔君的,这回不只是妖了,人神共愤,为世所不容,而他站在了罪神面前,拼死只想护下她,他明白那些恶意的苦,人言可畏,积毁销骨,仅仅站在她身边,这些恶意便足以吞噬一个人,他就尝试过这种苦,所以——他不愿殿下独自一人。他放下不下她。
他想要的不是复仇,而是一直一直以来,都和殿下在一起,碧落黄泉,永远陪伴在殿下身边。
只是,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天人两隔。
所以,无论天上地下,他都得陪着她走下去。
世上再无花好好,也再无跟在花王身后不愿离开的小蓝鸟,同样也再无盘须花界。
只剩下满目疮痍的极乐宗。
地道毁后,三夭却感觉到周遭异常浓密的灵气,她擦了擦眼,周围依旧是黄沙满天,极乐宗的绵延戈壁缩成远处极小的一个点。
他们离极乐宗很远了。
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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