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日子像一碗被反复加热的白粥,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膜,底下却黏得发苦。
手续要等、档案要核,工藤新一便只能在灰白走廊与操场之间来回踱步。午后日光透过铁窗栅栏,把尘埃切成一段段发光的碎线,落在《福尔摩斯探案集》发黄的扉页上——书是捐来的,边角卷翘得如同被谁啃过。他读得飞快,却味同嚼蜡;那些早已倒背如流的句子,此刻只是填补空白的噪音。
空下来,记忆便趁虚而入。
操场上滚过的足球带着元太的喘息、光彦的呼喊、步美跑丢的一只蝴蝶结;塑料枪“哒哒”空响,枪口却忽然变成高木警官决绝的背影;食堂的咖喱饭颜色寡淡,一入口却泛起冲矢昴那锅半生不熟的炖菜味,然后定格在回忆里有希子烹饪的最后一餐饭。
每一次回忆都像有人拿钝刀子在旧伤口上慢慢锉,夜深人静时尤其锋利。
他开始失眠。
月光把窗帘的印花投在天花板上,像一片浮动的铁锈。他睁着眼,甚至能听见隔壁屋的孩子磨牙、说梦话,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打鼓。睡着以后也不安生,梦里别馆的横梁砸下来,火舌卷住谁的脚踝;他惊醒时浑身冷汗,把单薄被子拧出水来。
院长阿姨在某个凌晨撞见他缩在走廊尽头,抱着膝盖怔愣地看着夜色。
“这样下去可不行。”院长揉着惺忪睡眼,却下了决断。
——孩子胡思乱想,多半是闲的——换个朝气蓬勃的环境就好了。
于是次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尽,工藤新一已经站在市立小学的校门口。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深蓝牛仔长裤,脚上是福利院统一发放的白色帆布鞋,鞋头沾了点操场上的红土。书包是院长阿姨连夜买的,帆布上印着一只笑得傻乎乎的松鼠。
新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姓斋藤,马尾扎得又高又紧,走路带风。她回头冲他弯了弯眼睛:“工藤君,从今天开始就是三年级A班的小成员啦!”
工藤新一抬头望见教学楼外墙上新刷的黄色油漆,在晨光里亮得刺眼。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第三次小学生活,就这样提前、且毫无商量余地地开幕了。
他这次没有戴眼镜,毕竟这个世界上没人认识工藤新一或是江户川柯南——他把眼镜折成小小一块,揣进卫衣口袋。没有那副平光镜的遮挡,他遗传自母亲的蓝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晴空,澄澈得几乎反光。
按规矩,新生第一天不用上课,只由老师带着“认路”。可工藤新一差点儿没能走出教职办公室——
“哎呀,睫毛好长!”
“脸好小,像洋娃娃!”
“宝贝,告诉老师,喜不喜欢草莓牛奶?”
没了镜框的掩护,他那副“软萌孤儿”的杀伤力直接翻倍。女老师们把他围成一圈,没收上来的零食哗啦哗啦摆在他面前;路过的级部主任一声暴喝,又把可乐雪碧全没收,换成几盒低糖牛奶。工藤新一被抱得透不过气,终于在第十二次被揉脑袋时,面无表情地收敛了所有无辜,眼底闪过属于十九岁岁侦探的冷光——“呐呐,老师们有没有听说过纽约碎尸案呀?我可以给老师们讲故事哦。”
空气瞬间降温。
班主任斋藤老师趁机拽住他的小手,像抢到限量版玩偶,笑眯眯地宣布:“我带他去逛校园啦!”
学校确实袖珍:两栋教学楼夹一条百米跑道,后门出去就是居民区。工藤新一一路默记消防栓、监控死角、下水井盖的位置——老习惯,改不了。
放学铃响前,斋藤老师把他领到三年级A班的后窗。
“这就是你明天要来的班级。”她压低声音,“大家性格都很好,不用怕。”
工藤新一机械地点点头,心想他已经是第三次上小学了,哪怕是熟能生巧也足够他度过“愉快的小学生活”了。
他懒懒扫视教室——彩色铅笔盒、歪七扭八的黑板报、后排女生偷偷传的小纸条。忽然,视线停住。
靠窗第三排,一个穿白色连帽衫的男孩正低头写字。阳光斜斜落在他的侧脸,碎发投下一道笔直的阴影,像一把收拢的折刀。他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小脸白净、有一点婴儿肥,脸上总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但引起工藤新一关注的还是他那一双令人眼熟的眼睛。
上挑的蓝色眼睛,因为年幼的原因还显得圆润幼稚……但是这个眼型——
很显然跟长野县的诸伏高明警官一模一样啊!
“怎么了?工藤君?”班主任老师发现他一直看着那个男孩儿,“是看到了认识的同学吗?有印象?”
工藤新一摇摇头,用柯南式的可爱声音问她:“呐,老师,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啊?我感觉……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班主任老师很高兴他有一点印象——毕竟这孩子失忆了——于是认真地回答他:“这个男生叫做诸伏景光哦。”
果然。
回福利院的路上,工藤新一一言不发。他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点下颌的弧线。随行的保育员几次回头,都被那张过分安静的小脸劝退——孩子若有所思的神情,像一道生人勿近的透明墙,因此不敢打扰,一路无话地把他送回了他在福利院里的房间。
工藤新一仰面躺在床上。
诸伏景光。
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高明警官的弟弟,也就是降谷先生那位在组织中卧底殉职的幼驯染。
不过……根据降谷先生所说,他小时候是在东京与景光先生相遇的,而高明警官一直在长野生活。那小时候的诸伏景光为什么会在长野县?他不是应该去了东京,见到降谷先生……
不对,不对,诸伏家的老家一直都是长野县。否则高明警官不会留在长野县警警署,隔壁群马县的山村警官不是也说他小时候跟景光先生是玩伴吗?
一定有什么原因……有什么原因让景光先生离开长野离开哥哥,独自一人去了东京生活。
嘶……是什么?
他记得他好像看过长野这边的案卷……
诸伏……诸伏……
——诸伏夫妇家中被杀!
对。工藤新一猛地跳起来,抓起书桌上的纸笔把刚刚脑海中想起的有关诸伏家惨案的信息写下来。
持刀私闯民宅、男性、精神状况不太正常、屋里仅剩下躲在橱柜里的次子存活……
至于案发时间……他记得当初那个案子发生后,景光先生才去了东京和降谷先生相遇,而据降谷先生说,当时宫野夫妇才刚离开不久,所以按照灰原的年龄逆推——也就是今年!
而那件案子的报案人就是诸伏高明警官,隔了第二天才报了警——好像是因为高明警官当时在参加学校的夏令营。
所以这个案子就发生在今年的暑假,就在暑假的某个晚上!
但是,具体的日期……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嗯,这一点也许可以问问看高明警官的那个夏令营的起止时间。
不过“想当然”是侦探的大忌,只要偏差一晚,蝴蝶的翅膀就可能掀起飓风。他需要证据、需要日期、需要一条可以逆向拆弹的安全线。
他心里甚至隐隐萌生出“不确定”带来的紧张——他的重生,真的能改变过去吗?
夜像被墨汁一层层晕开的宣纸,福利院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
然而,也许是因为见到了诸伏景光,工藤新一今晚的梦境难得不是什么惨绝人寰的噩梦。
混沌深处,一束冷白的追光打下来——他像是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那个金发的身影正在与“柯南”对话。那时的江户川柯南还不知道,这段有关于降谷零的过去的对话,会成为降谷先生对他说的最后一次实话。
“嗯……hiro啊,”梦中的降谷零手上把玩着一把警用手枪,金属在昏黄灯泡下泛着温吞的光,像把回忆上了保险,“我和他是幼驯染哦。”
金发男人的声音低而软,带着笑意,却像把刀背贴在心脏上慢慢拖:“hiro照顾我比较多一些吧,我小时候经常打架,他有时候也跟我一起,不过,一般都是我打架、他给我处理伤口呢。”
“虽然hiro给人的感觉很温柔,但是他跟萩原一样,其实都是不好接近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组织里拿到代号了。”
“料理刚开始确实是hiro教给我的喽,总不能一直蹭他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