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没见的人,今日见着,裴敛竟也觉得有些恍惚。
一身蕊黄衣裙随风翩然,许是因为闭门未出,满头青丝只以发带松松揽起。
随意懒散,却不偏不倚地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与她挨得有些近,闻到了那股独属于她的气息,躁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下雨了,为何不进去?”他问。
姜泠仰着头看他,没什么表情,却反问道:“身子好了?”
问完却也不等他回答,又道:“今日能来,想必是好了。”
她其实很清楚,前几日裴敛没来,定然是伤口有损无法前来。毕竟是险些要了性命的伤,也非一朝一夕能恢复。
裴敛笑笑,颔首道:“虽未彻底痊愈,但出来走走也无妨。”
“嗯。”姜泠淡声应着,低下头,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雨愈发得大,落在伞面滴滴答答地响着。可油伞不大,遮不住两个人,裴敛将伞斜斜地倾向姜泠,却让自己半边身子都淋在雨中。
姜泠看在眼里,到底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始终不忍就这般晾着他,遂说道:“进去说话吧。”
她将裴敛引到外殿,替他斟了杯热茶。
今日急雨,倒是冲散了几分难耐的酷暑。
也不知是否因此,她与裴敛这般对坐着,也觉得心情舒怀了许多。
裴敛饮着茶却又不说话,只是每每抬眼时,眼中尽是她。
心里有些别扭,于是姜泠先一步开口问道:“王爷今日来此,当不是只为了来喝茶吧?”
裴敛放下茶盏,双手搭在膝上,凝着她回答道:“若只为来饮茶,却是更好。”
不用去想那么多,只是在他疲累之时能来她身边,喝上一口她亲自沏的茶。
姜泠心中叹息一声,避开裴敛的视线,看向殿外串珠般落下的雨滴:“王爷既然不说,那便由臣来问吧。敢问王爷缘何要将臣锁在这之兰阁?”
果然,即便她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还是气他的。因为每当她气恼时,便会以臣相称,刻意疏远与他之间的距离。
裴敛唇边挂着笑,眼底却落满阴霾:“你当知道的,我不舍得放你走。”
“所以王爷便要强人所难吗?”姜泠紧紧捏着衣袖,忍下眼中酸涩。
“但我以为,也不算强人所难。”
“何意?”姜泠终于转回眼看他。
“姜泠。”
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几乎要埋没于滂霈雨声中,却如羽毛般拂过姜泠心头,惹得她浑身一颤。
“你不在乎之兰阁外的任何人,是为冷漠,却能为了秋杏以命相博,是为有义,可无论哪种你皆是由心而为。但独独对我,却要口是心非。你分明对我有情,却为何要逃避?这些时日的种种,也换不来你一句喜欢吗?”
雨落成帘,风声缱绻。
姜泠与他视线相触,好似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翻涌,那双眼睛如莹石点墨,又似无尽深渊,引她步步沉沦。
她以为她藏得很好,却依旧被他看出来了。
是啊,他是如此聪慧之人,怎会看不出她不小心泄露的心绪?
可是喜欢,抑或是爱,何曾是她这样的人能仰仗奢求的呢?
“王爷误会。”
她声线平平,眼中却泛起波澜:“既然王爷知道臣从一开始便想离开这里,就该知道,王爷所感受到的一切不过是臣故意为之。说到底是臣骗了王爷,只为得王爷垂怜,圆臣所求。”
“是吗?”裴敛微微向前倾身,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既如此,那便继续骗下去。便是大梦一场,只要本王不醒,那就是真实。”
他滑过喉头,伸手从袖中掏出了什么,放到姜泠身前:“我说过,若我食言,甘愿将你在宫外所受的皮肉之苦受上一遍。我今日来,便是来兑现承诺的。”
话音落,天边惊雷乍响,照亮了裴敛眼底的执拗,与桌上那柄匕首。
正是那柄当初姜泠在天极殿中亲手递给裴敛,让他了结她的那一把。
“你什么意思?”姜泠声音有些抖。
她眼看着裴敛站起身,绕过长案走到她身旁跪了下来,拿起匕首放到她手中。
“我修养了这几日,为的就是今日。”
她握着匕首,而裴敛握着她的手腕,直直地抵上他的心口:“在此事上我实在没什么耐心,受鞭子什么的,不如让你往这里再扎上一刀。”
不知不觉地,裴敛与她便只隔了一柄匕首的距离。
耳边尽是他的声音,姜泠身子开始发软,手上气力也逐渐涣散。就在匕首即将滑落之际,裴敛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送了几分。
“姜泠,若这回我依旧能熬过来,就留下,好吗?”
裴敛眉眼柔和,带着淡淡笑意,却无处不显露着对她的臣服与卑微。
而姜泠很乱,乱到根本无法思考,看到那白衫下又洇开鲜红血迹,就仿佛刺在自己身上那般疼。
她仰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若是熬不过来呢?”
裴敛笑了,双手握着她的指尖,半跪在她身前:“若这回我熬不过,那你便彻底自由了。”
雨声哗哗,姜泠却好似只能听见裴敛的话,她面色惨白,唇瓣却仿佛滴血般摄人心魄。
手上突然被人握紧,猛得往前推了几分,白衫上的血痕越来越清晰,顺着刀锋流向姜泠指尖。
仿佛触电般,她猛地丢开手哭说道:“裴敛你疯了吗?!”
匕首哐当落地,血液顺着衣衫,染上大片殷红。
姜泠哭着抬手,捂住那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的伤口:“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便是为了要死在我手里吗?若是如此,为何不早在我与你相见第一日将匕首递给我!”
她哭喊着,既是委屈又是心疼。
她知道裴敛在赌她,只要她狠下心来,就能彻底离开这里。
可偏偏她不能,只要一想到面前这个人会没了呼吸,没了温度,她便喘不过气来。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一开始她最想要的只是自由啊。
面前之人越发虚弱,唇瓣泛着不寻常的白,同她说道:“若是当初给你匕首,你定会毫不犹豫杀了我。可是现在的你,不会。”
他笑着抬手覆上替自己压着伤口的那双手,连声音都比方才轻了许多:“姜泠,如此,你还要说自己不过是在骗我吗?”
一记惊雷又响,姜泠陡然回过神来,慌乱收回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愿自己的手染上血债罢了……”
她以为自己找了个极好的理由,可说话时,却又毫无底气。
她躲闪着眼神,起身去唤人。
“王爷受伤了,臣去叫人来。”
可刚走出殿门,又听裴敛虚弱至极的声音传来:“姜泠,究竟要如何,你才愿意答应我?”
姜泠感觉自己脚下好似生了根,再也迈不动半步。
雨雾蒙蒙,溅湿了她的裙摆,却也无暇顾及。在这一刻,她想就此放下一切答应他的冲动达到了极点。她死命掐着手心,才勉强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清醒。
终究还是不甘心,她仰起头,忍住决堤的泪意,头也没回地回答道:“倘若你能让死在你手中的姜安活过来,我就答应你。”
或许没有人知晓,她其实只是短暂怨恨过裴敛杀了她的父皇母后,因为于她而言,那两个人更像是陌生人,他们带给她的也只有轻视与折磨。
更多时候,她也不过是唇亡齿寒的恐惧罢了。
但是姜安呢?那个会跟在她身后一遍又一遍喊“阿姐”,说长大后要保护她的姜安呢?
她的父皇母后也许是罪有应得,但姜安何其无辜?
若她就此放下一切,他日九泉相见,她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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