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狂欢,如同退潮后的海水,在车间里留下了湿热而激动的余温。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却依然掩不住眉梢眼角的兴奋,一遍遍地回味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迹,以及厂长王德发那副丧家之犬般的狼狈模样。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一场属于技术、属于一线工人的酣畅淋漓的胜利。
然而,在这股足以融化钢铁的喜悦洪流中,一道冷静得近乎冷酷的指令,却精准地注入了人群的核心。
江建国几乎是瞬间就从那巨大的狂喜中挣脱出来。
路承舟的话,像一柄冰冷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胜利的表象,露出了其下潜藏的、更加严峻的现实。
他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迅速恢复了平日的严肃,浑浊的双眼中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
他没有丝毫迟疑。
这位在厂里德高望重的老工程师,转身面向那些依旧沉浸在兴奋中的技术骨干和老师傅们,沉声喝道:“都别愣着了!高兴个屁!活儿干完了吗?”
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
众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纷纷愕然地望向江建国。
“王德发是跑了,可他还是厂长!”
江建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嘈杂的车间里清晰地回荡,“今天我们把他脸打肿了,你们猜,他明天会不会让我们脱层皮?”
冰冷而残酷的现实,让刚刚还热血上头的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所有参与‘红星一号’项目的人,跟我来!”
江建国大手一挥,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着车间角落里那间积满灰尘的工艺准备室走去。
路承舟背着帆布包,平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人群短暂地骚动过后,十几道身影默默地脱离了庆祝的人群,汇成一股沉默的铁流,紧紧地跟了上去。
他们是这座工厂里真正的技术脊梁,是那些在各自的岗位上磨炼了几十年,身怀绝技却被常年压制的老工匠、老技师。
刚刚那场神迹般的加工,已经彻底征服了他们。
而江建国的一番话,则让他们明白,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工艺准备室里,一张落满灰尘的长条桌被匆匆擦拭干净。
十几名汉子围挤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汗水和一种名为“希望”的复杂气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个最年轻的身影上。
路承舟没有客套。
他将帆布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大卷崭新的图纸,以及一本厚厚的、用钢笔手写的工艺手册。
他将图纸在桌面上“哗啦”一声铺开。
那是一张远比缸体总图复杂百倍的发动机总装配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上百个零件的编号、参数与配合公差。
每一个数字,每一根线条,都透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精密与严谨。
“各位师傅,江总工。”
路承舟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缸体只是一个开始。现在,我需要各位的力量,将这上面剩下的所有核心部件,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做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知道,这很难。很多零件的加工难度,甚至还在缸体之上。而且,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伸出手指,在图纸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王德发最迟明天上午,就会发起反击。封锁材料库、切断车间电源、把我们调离岗位……他能用的手段,太多了。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动手之前,造成既定事实!”
“我们要在他的办公桌上,摆满我们亲手造出来的、闪闪发光的零件!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红星厂离了谁都能转,但离了我们这群搞技术的,就只能生产废铁!”
这番话,没有慷慨激昂的口号,却比任何口号都更能点燃这群老技术员心中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属于匠人的骄傲与尊严!
“小子,你尽管说!”
一个满手老茧、钳工八级的老师傅,瓮声瓮气地开口,打破了沉默,“要我们干什么,怎么干!我们这把老骨头,今天就陪你疯一把!”
“对!干**!”
“需要什么,你画出道儿来!”
群情,瞬间被点燃。
路承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好。”
他点了点头,拿起那本手写的工艺手册,翻开了第一页,“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人群中的一位中年技师身上。
“张工,你是我们厂磨工第一块牌子,曲轴的精磨,就交给你了。这张图纸上,是主轴颈和连杆轴颈的尺寸公差,要求是正负零点零零五毫米。另外,这是我设计的专用砂轮修整器图纸,你连夜让工具车间的兄弟给你做出来,用它修整出来的砂轮,才能保证最终的圆度和光洁度。”
他撕下一页图纸,递了过去。
那位姓张的技师,手有些抖地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那上面匪夷所思的修整器结构,瞬间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路承舟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位身材瘦高的老师傅。
“刘师傅,你的镗床使得最好。活塞和活塞销的加工,是你的活。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是一种高硅铝合金。这种材料很脆,切削参数有讲究,全部写在这里了。记住,活塞销孔的加工,必须用金刚石镗刀,进给速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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