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末，午后的日头已经没了余威，风中掺了丝丝凉意。
掬月将月裳集的活计交代给姚娘和小红，独自一人绣云阁去。
距上次来绣云阁足足过了一年之久，门头似乎换过，店里也重新修葺一新，走进店内，一股淡淡的独特香料气息扑面而来，叫人心旷神怡。
店内宽敞得很，分为上下两层，比记忆中还要气派。
一楼陈列着各色时兴的绸缎布料，几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正在伙计的陪同下仔细挑选。靠墙的一排架子上则摆满了精美的团扇、纨扇，扇面上绣着花鸟虫鱼、山水人物，几位小姐正围在那里轻声笑语，比较着扇面上的绣花。
掬月打量了一下店内的客流，不禁暗叹宋巧云经营有道，绣云阁的生意似乎越发红火了。
正思量间，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伙计已笑着迎了上来，语气恭敬：“这位姑娘面生，是头一回来咱们绣云阁吧？想看些什么料子，或是选把时新的扇子？近日刚从苏杭来了批新花样。”
掬月微微一笑，温声道：“麻烦通传一声，掬月来拜访宋掌柜。”
不过片刻，只听环佩叮当，一名身着绛紫色缠枝莲纹缎面褙子，下系一条烟灰色马面裙的妇人从内堂缓步走出，正是宋巧云。
她瞧见掬月，未语先笑，眼角漾起细细的纹路：“掬月，真是大姑娘了！哦不，瞧我这记性，该叫掌柜的了！”
掬月含笑行礼：“宋掌柜快别打趣我了，许久未来拜访，是掬月失礼了。”
宋巧云拉住掬月的手：“你是如意的徒弟，还叫我宋掌柜这么见外，叫宋姨就好！快，里边请，咱们好好说说话。”
说着，便亲热地挽着掬月的手臂，将她引向二楼用屏风隔出的雅间。
这雅间布置得十分清雅，临窗设着榻，榻上摆着小几，几上已备好了热茶和几样精巧点心，窗外依稀可见后院几竿高耸的翠竹，随风轻摇，滤去了楼下的喧嚣。
两年前自己就是在这处被陈如意收做了弟子，可真是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两人在榻上坐下，宋巧云亲手给掬月斟了茶，晃了晃自己的裙摆寒暄道：“你瞧我今日穿的裙子，可都是你带起的好风潮。如今这马面裙在京城里可是红火得很呢！”
她说完又提起今日掬月来此的缘由：“你师傅前儿个来我这儿坐，说你着急冬衣的皮料？”
掬月捧着茶盏，点头道：“劳宋姨和师傅挂心，想制一批冬衣，若是没有风毛总是不成样子。还要麻烦宋姨了。”
“这叫什么麻烦！”宋巧云摆摆手，说的话娓娓动听，“我和你师傅是多少年的交情了，看着你从个小丫头出落得如今这般能干，心里不知多欢喜。”
她也抿了一口热茶，继续道：“不过你这次来得还真是时候，说到皮料我有个消息。前几日，有个往常还算可靠的中间人递来话，说西郊那边悄悄来了一批上好的北地皮子，银狐、紫貂都有，毛色据说极亮，价格却比市面低不少。”
掬月闻言，心下一动，但面上仍保持着谨慎：“价格如此低廉，不知是何缘故？货品质量如何？”
宋巧云摇摇头：“我也问过，那中间人只说货主急着出手，似是赶在年关前回笼银子，旁的也不肯多言。那中间人往日也算有信用，我便留心记下了，本想自己先去探探路，正巧你今日来了。若是你得空，咱们就一起亲自去瞧瞧货色？若觉得货不好，咱们不买就是了。”
“那感情好，只是要麻烦宋姨陪我走一趟了。”
“我也是要买的，不过寻个伴儿罢了。”
宋巧云是有马车的，不仅有马车，还养了车夫，出门实在方便。车夫见二人出来，利落地放好脚凳。这马车内饰虽不比温府的马车华丽，但也放了软垫，坐着很是舒适。
马车很快驶出喧闹的城区，沿着官道往西郊而去。
路上，宋巧云是个健谈的，两人一路闲聊起来。聊得不是如何打理铺子的生意经，就是又出了什么新的布料。
时间倒也过得快，眼见着道路两旁越来越荒僻，房屋稀疏，远处隐隐可见山峦轮廓。
正当宋巧云说起貂皮和狐皮要怎么分辨好坏时，马车速度忽然慢了下来，最终停住了。
只听车夫在外头“吁”了一声，带着几分迟疑回禀道：“掌柜的，前头好像过不去了，路上有官兵设了卡子，像是封路了。”
宋巧云蹙眉，扬声道：“怎么回事？问清楚为何封路了吗？”
车夫还未答话，一阵隐约的呵斥声和嘈杂的人声便随风传了过来。掬月心下不安，忍不住微微探身，掀开了车厢前帘的一角向外头望去。
只见前方百步开外，果然有十余名手持兵刃的官兵拦在路上，拉起了警戒。
路旁空地上，竟黑压压地蹲着二三十个被捆缚着双手的人。而在他们旁边，十几个硕大的木箱散乱地堆在地上，有几个箱子歪倒着，箱盖敞开，赫然露出色泽油亮的各色皮料！
宋巧云也挤到了掬月旁边，看清了外头的情况，两人对视一眼，皆有惊骇。
什么情况？
她们预备买的便宜皮料，果然有问题？
而且看样子，还是惊动了官府的大问题！
稍近些的地方，还有穿着各色衣裙的妇人以及几个看似商贾打扮的人，被另一些官兵拦在一处，正七嘴八舌地辩解着。隐约能听见“大人明鉴”“冤枉啊”“我们只是听说有便宜皮毛，过来看看，与我们无关啊...”之类的求饶声。
一片混乱。
宋巧云到底是经过风浪的，短暂的惊慌后立刻反应过来。
她猛地缩回身子，一把拉下掬月还掀着帘子的手，对着前头的车夫急促地低声道：“老李，快，掉头，赶紧走！”
马车立时在不算宽敞的土路上调转方向，一扬马鞭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小路旁一间低矮破旧的平房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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