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念,吃这个吗?”
演唱会VIP席位区,余季清坐在余知念身边。
在他的角度,他能看到余知念握着单子的手在亢奋地发抖,藏在另一只手里的刀在不断弹出收回,闪动着冷冽的寒光。
这些天,他总能听到不正常的磨刀的声音。
但谁会在景恒磨刀?
即便是余知念手里那把小刀,也不过是今天才从家里拿出来的,为的是削苹果。
余仲扬看向自己手里的蛇果,果实饱满,果皮深红,在有光的地方来看它,像是镀了一层蜡的石雕。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让自己带上一枚没洗的苹果,已经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吃了?
余知念放下手里的单子,不再遮掩自己手里的刀,她哼着小调在指尖转刀,动作熟练优美,像个影视剧里的刺客。
她乜了一眼那只在阴影中红得发黑的果子,轻笑一声:“不着急。”
刀光星子似的一亮一亮,另一边的余伯晏看得眼皮直跳,但最终没说什么。
“大哥……”余菁菁扯了扯他的袖子,“知念手里的刀。”
“别伤着她自己就行。”
余伯晏按了按鼻梁,无奈地说。
余菁菁抿住唇,总觉得今晚有点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上臂。
余季清瞥了她一眼,转过头问余知念:“知念你冷不冷?我去要个毯子过来?”
“不用。”
余知念闭目养神,手上却还在玩刀,刀刃贴着皮肤挥过去,看得余季清欲言又止。
单子上写了今晚要唱的二十七首歌,至少有十八首都是展青菱的。
这还是余知念听展青菱唱过的。
这该死的畜生。
刀刃又转了几转,她睁开眼:“开场了。”
挤满上万人的体育场,只是低语就已经足够嘈杂,好似千万只蜂在耳边齐齐作响,炸得塞了耳塞的余伯晏忍不住蹙眉。
夜幕低垂的刹那,第一颗星子亮在遥遥的天际,好似天空结出的一枚野果,擦着即将隐入地平线的金橘色霞光,闪耀得不像话。
忽然,现场响起一句熟悉的旋律。
那是当年选秀时的决赛曲,传闻是余仲扬的第一首原创曲。
旋律响起,空气中的嘈杂霎时停止数秒,紧接着,化作更为高昂的尖叫。
漆黑的舞台亮起灯光,大屏从中央打开,背景光亮起,烟雾喷出,所有来者魂牵梦萦的身影手握麦克风从升降台上出现。
即便只是看不清的剪影,也让尖叫声再度掀上更高的浪潮!
爱意与尖叫,狂热与哭吼,淹没在这样的追捧之中,谁会不产生足够强烈的傲慢与自恋,又有谁会不认为自己真的就是世界的中心?
余知念呵出一口气,刀在指尖转动地更快。
她聆听观众们为这一窃贼而欢呼,眯眼自问,她们的爱到底是因为余仲扬本人,还是他偷来的那些光华?
或许两者兼有,才华是锦上添花,而锦绣的花纹本就美丽得令人头晕目眩。
就像曾经的自己会因为那一首首歌心怀感动,也被那张惊艳世人的脸勾魂摄魄,在动荡不安的青春期里得到些许安慰,产生懵懂又纯稚的向往。
余仲扬啊。
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余仲扬站在最中央。
一身墨色斗篷的男人仿佛化身为夜,衣摆上的串珠宝石闪闪发亮,聚光灯给他华丽的容貌镀上一圈光,这张无可替代的脸俊美无俦。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余仲扬的开场白含着凝噎的泪意。
“大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齐闻的生日!”
台下的粉丝齐声道,哭腔明显,很多人已经在掉眼泪。
“不要哭啊,齐闻最放不下你们,看到你们哭,一定会怪我照顾不好人。”
哭声更大了。
粉丝一声比一声高:“不怪你!不怪你!”
“大家……”余仲扬哽咽地一一看向观众席,双眼含泪,动情地说,“有大家和我一起想念齐闻,他一定不会孤单吧。”
“齐闻!齐闻!齐闻!”
粉丝自发地呼喊起齐闻的名字,声音从一小片蔓延到更远处,直到整个会场都在呼喊齐闻的名字。
“今天是他的生日,祝他生日快乐。”
镜头推近特写出现在屏幕上,耳垂坠着一只黑珍珠,余仲扬眼角恰时地滑下泪光。
“不要哭!”
“不要哭!”
自己都在哭的粉丝们高喊着来安慰他,余仲扬破涕为笑。
“齐闻有个愿望,他希望我开一场演唱会,演唱会上都是我的歌。”余仲扬低下头,“我终于做到了,可是他却不在了。”
“小羊呜呜呜……”
低泣声愈发明显。
“但没关系。”
他再次抬头。
“今晚晴朗多星,有人说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是逝者的化身,我不知道真假,可齐闻说,天上的星辰哪里比得上地上的你们,你们手里的灯汇聚出的光芒,是比星辰更耀眼的存在。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一定会被大家手里的灯海指引方向。”
余仲扬张开手臂。
“我的挚爱们,请帮我亮起一片地上的星海,来为天上的魂灵引一条路来!”
台下的人挥动起手里的应援灯,在漆黑的观众席点起一片媲美星辰的灯海。
台上的人向所有人鞠躬又直起身。
“下一首歌,献给你们,献给齐闻,献给在黑暗中独行的每个人——
“《争辉》。”
《争辉》,歌词讲的是一只企图和星辰比较光芒的萤火虫在人间如何渺小而伟大,最后一句落在星辰总会冰冷地凋亡,而萤火虫却能拥有美丽的夏天。
矫揉造作,强赋新词。
这首歌在展青菱笔下名为《去春天》,写给失去父母后的旅行中遇到过的小朋友,那是一群蓬勃开朗的贫困地区孩子,眼神清澈,梦想远大。
她希望这首歌能够给所有暂且迷茫却仍努力生活的人带来力量,就像那群孩子带给她继续前行的力量一样。
现在被改成这种东西,却还卖座到能提前预定了本年度的金曲大奖。
余知念歪过头,贴着余季清的耳朵气吐如兰:“帮我去洗苹果吧。”
耳边是含着清淡柑橘香气的温热吐息,余季清转过头凝视她,余知念仰着下巴,有恃无恐地等他的回答。
“好。”
余知念同他一起起身,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走入舞台背后,在一个转角分道扬镳。
少女手里甩着刀,一边轻哼《去春天》的小调一边向舞台靠近,声音在嘈杂的台下和台上余仲扬的声音重合。
一个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深情高歌,上万人在聆听他的声音,一个穿梭在将她忽略的人群中闲庭信步,声音小得只在她自己心间回响。
余知念几乎没被阻碍地来到升降台下,导演瞥来一眼,却最终没看到一样收回目光。
大小姐嘛,他知道的,是提前说要上台给哥哥惊喜的那一个。
余知念靠在一旁的支撑铁架上,跟着台上的声音继续唱。
直到某个歌词的拐点,余仲扬的声音忽地低下去,她的声音陡然高上去,一条鱼坠入黑暗海底,另一条在空中迎风飞跃。
这首歌结束了,升降台嘎吱作响,脚下的平台震了一瞬,余知念将刀刃弹回刀把里去。
她逐渐上升,升到将所有人踩在脚底,升到也站上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抬头与余仲扬视线相接。
原来站在这里的视角是这样的,辽阔广大的舞台静如大湖,直面密密麻麻的人海却看不清任何一个具体的人,只能感受到从人群涌向自己的热风。
夹杂着光影与声浪,此起彼伏,海潮翻涌。
余仲扬的动作一顿,他背过镜头的脸出现一息错愕,眼周因为意外之人的到来微微扩张。
万籁俱寂中,余知念在唇前竖起食指。
“嘘。”
没有麦克风,但那声音像是响在余仲扬的耳边。
少女展颜一笑,皮鞋踩在舞台上,每一步都咚咚作响。
咚。
第一鼓。
咚。
第二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加快,一场战争即将开始。
她停在余仲扬该去的升降台上向他伸出手来,带着游刃有余的危险气息:“二哥,该到这里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引发了寂静,余菁菁猛地抬头,她看向身边的余伯晏,对方却并无意外。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心跳在不正常地加快,可她不敢问,只能抬起头盯着台上。
“别怕,知念说要和仲扬和好,给他一个惊喜。”
余伯晏低声安抚,余菁菁却死死盯住舞台。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一个呼吸的时间,余仲扬转过身去,他关闭自己的手麦,再次挂上光风霁月的笑容。
没有解释这是谁,没有介绍下一首歌,他一步步地走进余知念。
大屏幕上,美貌的少女停在原地面含笑容,而余仲扬仿佛被海妖蛊惑的旅人,一步一走进暗潮中去。
升降台被提前升起,来到少女面前的他已经需要仰起头去看她,他搭上她的手,被拽上高台。
而避开镜头的那张脸,嘴角扬起一抹讽笑。
余仲扬轻视她,鄙夷她,嫌恶她。
他想,她能做什么呢?
一个已经不值得继续关注的废物而已,就算是个坏种,她能做什么呢?
于是,直到那把刀刺进自己的身体时,他才恍然——
原来在他心里,这只野兽对他竟然是没有危害性的。
可他被剧痛麻痹,根本抓不到那一瞬间的灵光,更永远不会得知真相。
那真相是,他明知,余知念根本不是什么野兽。
血肉被利刃破开,剧痛从腹中传来,余仲扬按住余知念的手,骇目惊心,潮湿的丹凤眼上因为痛而水光潋滟,泪水无法保存,露珠般从睫中滚落。
他低下头看余知念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盛满笑意,唇瓣扯开惊人的弧度,露出珍珠般的牙齿。
森然地,如同捕猎的野兽。
在对方餍足的神色中,他突然明白,事到如今,是他亲手把她解放。
他亲手制造出一头,自己想象中的怪物。
余仲扬愕然地展开自己的手掌,比起映入眼帘的殷红,更快的,是扑鼻而来的铁锈气味。
黑色礼服看不清楚血迹,可液体肆意流淌的感受那么清晰。
可是不对劲,伤口那处涌动的液体不太对劲,他再次对上余知念的眼睛。
“被发现了吗?”
余知念在他身下轻声说,她的小臂圈住他的腰一拉,在贴紧的身体空隙里将自己握着刀的手掌松开,展示给他看。
那是一截淌血的手腕,皮肉翻开的竖线从掌根开始,一路延伸到她得到手肘内侧。
殷红液体在她手臂蔓延成网,鲜红脉络如同雪白大地上不息的江河溪流。
鲜血汩汩流动,一路没入他剧痛的伤口。
余仲扬下意识要挣扎,却被余知念按着腰搂住,将这虚假的拥抱凝实。
“别动,别动,这是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她的血吗!
可他没了大半力气,根本挣不脱。
“乖一点,我在刀上涂了药,没力气了是不是?”
寂静的时间太久,观众席已经出现了骚动。
摄像想也不想将镜头拉近,上半身特写出现在屏幕之上。
余仲扬微微下垂的头颅快要贴上少女的脸,两张冲击力极强的脸在聚光灯下如同演出高潮中的贵族吸血鬼。
就在这时,余知念再次握住那把刀,拔出这道血肉中的刺。
余仲扬低声呜咽,眉头痛得拧作一团,他脚下一软,身子滑了下去。
少女揽着他的腰,陪着他一起跪坐在地,皮肉被剥开的声响在寂静中不再微弱,那把染血的刀在聚光灯下扬出一道血花,好像要喷上观众的眼。
尖叫开始了。
“疯,疯子……”
余仲扬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按在余知念的西装上,紧紧抓着那片布料,脸上渗出冷汗。
“你这个疯子……”
“嘘,嘘。”
余知念抱着他,将自己受伤的手臂抬起来,在下方的尖叫里掰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VIP区。
“看到那个一身粉色的女生了吗?就是她,你那个纵火的粉丝。
“第一次见是不是?
“今天穿得很漂亮呢,一身奢侈品,明明家里是普通家庭。”
“你,你要做什么……”
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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