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誉微眯着眼睛，无动于衷地看他的表演。那天他并没有离开，他上岸后很快回到了那辆越野车上，得益于事先为这辆车做了迷彩涂装，牧马人在草丛中隐藏得很好，没有被瑟杰的人发现。他发动了车辆，几个追兵赶来，统统被他用牧马人碾死，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这些小喽啰，他开车悄悄跟上那条船。
他不需要瑟杰告诉他那么多细节，他看到了史蒂文的结局，他郑重地送了史蒂文最后一程，也认真地做了告别。
现如今瑟杰所说的这些，并不能带给他多大的精神冲击，更不可能让他就地崩溃。
瑟杰永远不懂他自己有多么浅薄和幼稚，就比如他会误以为史蒂文死亡之时是有多么不甘不愿，才会“死不瞑目”；他不明白史蒂文的精神追求甩了他几百条街，他对史蒂文的认可与否根本不重要；他总觉得他能够杀了史蒂文，就证明了自己的强大，却不明白史蒂文只不过是终于走到了自己注定的结局，杀掉史蒂文的人，不是他也会是别人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以往嘲讽了瑟杰太多回，此时的罗誉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兴致。你对着一段木头嘲笑一次说你也太笨了，这可能被理解为幽默，可要总是嘲笑木头，只会让自己显得更蠢笨。他只是在心底里暗暗地想，你就趁现在多说两句吧，反派死于话多，再过一会儿警察都要就位了。
瑟杰的疯劲儿上来，眼神癫狂地盯着罗誉，咯咯咯地笑起来。“小罗，不管你怎么看他，我知道Steven一定很想你，我这就送你下去见他，你们可以好好聊聊。你们可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好好聊聊，哈哈哈哈！”话音未落，瑟杰握着猛虎刀，再次冲向罗誉。
世人大多在打架的时候就闭上嘴，可瑟杰偏不。他不会觉得自己叨逼叨得讨人嫌，当然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人在打架的时候，脑子里就只记得他执着的那几个事儿，只听他又开始颠来倒去地扯那几句，什么投奔警察啦，警察只会利用他啦，简直替罗誉的未来操碎了心。
“你看，你现在性命攸关，你那些‘可靠’的警察同志们在哪儿？怎么不见他们来救你？”
瑟杰一句一顿，每说一句就挥一刀。他手里的猛虎刀毕竟是把锋利的凶器，罗誉手无寸铁，只能以闪避为主，抽冷子反击一招。双方这会儿都还有体力，罗誉的反击也主要以锁关节夺刀为主。
罗誉身上只有李弛给的耳机，没有执法记录仪之类的摄像设备，指挥中心只闻其声。一时间，频道里就只能听见凌乱的搏斗声，和瑟杰那光听着就知道精神状态不怎么正常的语音。
“我真搞不懂你。你自己也说了，只要回联邦，有办法重新搞定‘司令’。可你堂堂第一军火商，偏偏去投靠这里的警察，心甘情愿被他们利用，还帮他们打‘司令’正在合作的几个帮派。我想不明白这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回答我！”
“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罗誉抿着嘴唇又躲过了一刀，回了一句。
瑟杰龇牙，挥刀更疯了。
罗誉很懂怎么激发他的逆反心理，怎样能让他暴怒发狂。他也自以为很懂罗誉的痛脚，于是拼命回踩。
“怎么？听不得我说你的警察兄弟们不好？他们那么好，还不是把你关起来？不过我也发现了，你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然你怎么还给刚才那个小警察开瓢了呢？你可真下得去狠手啊！人家可是为了你才被我打伤了腿。所以你们是互相利用，再互相背叛呐！”
瑟杰说着又劈下一刀，罗誉闪身躲到树后。刀锋深深劈砍在树身上，瑟杰竟然没能一下拔出来。罗誉毫不犹豫一手刀砍在瑟杰的手腕上，另一手伸向刀柄。就在罗誉快要触碰到刀柄时，瑟杰竟猱身欺上，一手肘猛击在刀柄上，猛虎刀迅猛地从树干上被撬出来，弹飞到另一边。罗誉眼见夺刀不成，飞快格挡住瑟杰袭向他面门的拳头，同时膝撞瑟杰肋骨，趁着瑟杰痛到一僵的当口，往他脸上结结实实还了一拳。瑟杰被击退数步，停下了攻击。
瑟杰捂着肋间，舔了舔被捶破的嘴角，“啐”地一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罗誉抚了下刚揍过瑟杰那张大脸的指节，那里有些泛红。他微微垂着头，表情疏冷，布满裂纹的眼镜片遮住锐利的眼神，让他多了几分诡异气质。“打你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只是因为，你太吵了。”
瑟杰一刹那间的诧异还没来得及转为愤怒，罗誉扑上前来，劈头盖脸给他来了一套组合拳。瑟杰没了猛虎刀，如今和罗誉一样手无寸铁，只得先护住头脸，硬扛这一波。
罗誉看着斯文，但也只是看着。身为一方大佬，哪一天过的不是刀口舔血，你死我活的日子？他有过很多位保镖，也主动跟他们学过许多，他不是一味只看重脑子的废体派，从来也不会完全把自己的安全寄托于别人身上。
“我吵？呵呵！怕是你自己心虚被我说着了吧！你和那些警察，就是相互利用，相互背叛！你自以为聪明，能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是到头来发现没捞着什么好！你看那个叫陈登的，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你性命攸关之际，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你！”瑟杰也不管逻辑能不能圆上，先嘴上痛快了再说。
罗誉是真嫌他烦了，反唇相讥道：“你今天的感悟特别多嘛！你说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呀？我怎么感觉，你这都是投奔了‘司令’之后的亲身体验啊？”
瑟杰突然一怔，这才意识到刚刚说的那些话简直精准地回旋镖到自己身上，顿时一阵羞恼，向罗誉再度攻去。
另一边的陈登，通过耳机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着急开车，再加上频道里还有指挥中心一众大佬，不好造次。可在心里，陈登只想跟罗誉大喊：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去探视你是怕你见到我不好受，誉仔还是那个誉仔，依然是我最好的兄弟！
有些话，只适合在心里想，一旦说出来，反显得做作。陈登这样想。
陈登的车在夕阳下飞驰，被金红色的阳光拉出长长的影子。
来时尚不觉得，为何这段路程这么长？长得好像走不完……
好不容易风驰电掣地赶回小重山下，方支队长又在指挥中心直接调他和另一队武警小队汇合，加入其中。警犬在前面灵巧迅捷地腾跃。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陈登只觉得没跑多久，肺就疼得像残破的风箱一般。这半天下来，他好像都在赶路，可他不敢停下，硬顶着往前跑。
陈登在这山林间奔跑，眼前晃过一棵又一棵树，一块又一块山石，跑得久了，恍惚间不辨东西。要不是和这一小队汇合后，一直有警犬引领，陈登觉得自己早就迷失在山林间，找不见想要的目标了。他恨恨地想，我还不如一条狗。
史蒂文死的那天，瑟杰一整天都处在极度亢奋的狂喜状态，他的复仇终于实现了一小部分。但也因为意识到复仇没有完全成功，罗誉才是他的终极目标，瑟杰很快从狂喜中跌落到无尽的遗憾、懊恼和空虚中。史蒂文的死，非但没有让他获得一点点解脱和释然，反而让他更加饥渴。
今天，是被瑟杰视为里程碑式的一天。在这一天里，他必将复仇，他要将罗誉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此，他可以牺牲一切，断送一切！
自从确定了今天的行动计划，瑟杰就做好了献祭一切的准备。跟在身边的人还有几个？他不在意。只是这几天他们逐渐不安分起来，私下在商量着偷渡的事情，小心思压都压不住。他们以为跟着他偷渡去了联邦国，就又能呼风唤雨享受人生？瑟杰知道在前几次和“司令”的沟通中，只有自己的想法和“司令”的不一样，手下的人早就心动了。他们甚至可能背着自己，暗中已经接受了“司令”的所谓“建议”，要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来劝他。
没关系，他们怎么想都没有关系，瑟杰早已决定好了他们的结局。
今天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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