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唐没有迟疑,抬手从她鬓侧拔下一支簪子,顺势塞进她掌心,低头将脖颈送到她面前。
“拿去。”
他握着她的手,狠狠将簪尖按下去。
银簪刺入皮肉,血一点一点从颈侧溢出蜿蜒而下,落在他衣领上,很快洇成一块深红。
崔莞言指尖一阵发麻,只觉得自己仿佛也被扎穿了。
错愕、慌乱,以及不可承认的心悸,一下子将人从骨缝里掏空。
她几乎是本能地甩开了簪子,扯出袖中手帕,一边按住他脖颈,一边恨声道:“你疯了?”
掌下皮肤是热的,血还在往外涌,手帕瞬间被染透,鲜血渗进指缝里。
马车内气息沉重,她离他极近,眼尾泛着细汗,唇色褪得发白。
褚元唐却笑了。
崔莞言,你也没那么恨我吧。
崔莞言怔了怔,几乎要看懂他眼里那点情绪,却不愿深想。
她回过神,目光落在自己血迹斑斑的手上,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咬了咬牙,将那沾血的手帕塞回他手里,收回手。
“滚。”
夜风灌进来,又在他掀帘离开时骤然一收。
崔莞言靠回车壁,掌心还有余热,那点血,沾着,烙着,怎么也擦不干净。
-
夜已深,宫灯仍未熄。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案头堆着未批完的奏折,御前内侍屏息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褚元唐踏进殿门时,颈边的血尚未干透。
褚元弈正在批折子,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眉心一蹙:“怎么受伤了?”
“轻伤,不碍事。”
褚元弈放下笔,起身走了过来。目光一扫他颈侧的血渍,脸色沉了沉:“召太医。”
不多时,太医奉诏入内为褚元唐诊治,只道伤不深,破了表皮,失血虽多但未伤大筋,处理妥当无碍。
褚元弈背手立在窗下,听着这些话,等太医退下才淡声问:“你连夜进宫,还受着伤,是有事?”
褚元唐走到阶前坐下,长身一躬,卸下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放轻了。
褚元弈侧头看他,见他不说话,也不催,走过去隔着一阶也坐了下来。
两人并肩而坐,前方是一片灯影交错的大殿,窗外风声穿廊而过,殿檐铜铃轻响。
褚元弈忽然想起些陈年旧事。
那时他不过七岁,尚未被立为太子。宫人时常偷偷议论,说冷宫里那位皇子长得和陛下极像,可惜命数不好。
他一直好奇,那素未谋面的亲弟弟是什么样。
某日偷溜出宫学,他特意绕了条远路,跑去瞧了眼那冷宫,院墙上爬满了枯藤,门扉老旧,他悄悄翻进围墙,才落地便见院中角落有个瘦小的身影,正半蹲着垫砖洗衣。
冬日寒风透骨,那个不过五岁的孩童手被冻得通红,却动作利落,没有片刻停歇。
他靠得近了些,不小心踩断了枯枝,那孩子猛地回头。
褚元弈与他四目相对。
眉眼清冷,眼神像野林里的狼,静、狠,又带着与年纪不符的防备。
“你是谁?”
“我是你哥哥。”
那孩子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只低头拧干了手里的布,又站起身道:“别来这里,这里不是好地方。”
正说着,他肚子却“咕噜”一响。
褚元弈知道冷宫日子苦,他常常挨饿,于是跑去御膳房偷了些点心和两只烧鸡,回来的时候还磕破了膝盖。
那孩子还没离开院子,见他气喘吁吁地拎着一大包食物回来,怔愣住,眼里的戒备卸下了不少。
他走过去把东西放下。
那孩子道了谢,把其中烧鸡和大半点心包了起来,转身藏入了屋内,出来时只拿着一块最小的糕点,坐在台阶下,低头吃起来。
褚元弈就在他旁边坐下,冬日的阳光照在屋檐下,他们谁也没说话。
之后过了许多年,宫中风起云涌,他一度忘了那件事。可现在想起,却是极清晰的画面,连对方脸上的光影都没变。
褚元唐捏着那方染血的帕子,沉默半晌才下定决心开口。
“我想娶一个人。”
褚元弈偏头看了他一眼:“崔莞言?”
褚元唐转头望向外头殿门,风声寂然。
“皇兄怎么知道。”
“你从小到大,看重什么、想要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看她的眼神,和小时候看那些你想护住的东西一模一样。甚至那时候,你看我的眼神也是。”
殿中灯光映在玉阶上,两人的影子落得修长,重叠交错。少年时的回忆和如今的现实重合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
“小时候我们关系很好。可惜后来不一样了。”
“舅舅提醒我,母后提醒我……说兄弟亲近终究是隐患是软肋。让我学着看轻,看淡,甚至该出手时便出手。”
“我知道你怨我,怨崔家。”
话落,他抬眼看向褚元唐,眼底不见锋芒,只有一份凝重。
“你知道崔晋打得什么主意?他想让崔莞言入宫。”
“我知道。”
褚元弈盯着他:“那你还——”
“她同崔家并不是一道,你也不是。”
褚元弈没有答,手却慢慢收紧抵在冰凉的玉阶边缘。
这些年,他最清楚不过。舅舅咄咄逼人党羽满朝,他这个皇帝,一举一动都被人算计,甚至连婚姻都是一场交易,娶一个他从来只当作亲人的表妹,日日对着笑颜,也只是提醒他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
少年时的锋芒与轻狂早已被磨尽,如今只剩冷眼看人。可真要想起当初,他仍记得,那些年他是如何被一步步推到如今的位置,被迫冷漠被迫算计,被迫将亲近之人隔开。
褚元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他拉回:“皇兄,我这一生,所求不过一事,护她周全。”
“罢了,既然你执意要娶,我便成全你。”褚元弈眼中久违地浮出希冀,像寻常兄弟一般搭着他的肩膀,“不要后悔。”
褚元唐点了点头。
前世他一直误会,以为褚元弈才是害他之人。那几年步步受制,朝堂与军中处处掣肘,凡事都似有一只手在背后推搡。他将矛头对准了他,认定是兄长在暗中打压。
后来,崔晋安插的人递来消息,说皇帝起了杀心,要除掉他以绝后患。他信了,于是提前发动宫变,反倒落入圈套,兵败身死,尸骨无存。
重活一世,他才看明白。
那些怀疑与误会,不过是崔晋一手挑拨。他当年眼见的所谓“证据”,都是有人刻意送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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