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长歌》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将霍铮的心吹得愈发紧。
他见着窦绥渐渐惨白的脸色,霍铮努力让自己定了定神,用受伤的手腕勉强固定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药汁一点点渡进去。
黑色的药液顺着她的嘴角滑落,他立刻用袖口去擦,动作难得的轻柔。
一碗药,喂得艰难无比。
就在这时,医庐的竹帘被人轻轻掀起。
一个穿着靛蓝色官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步履无声,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官场中人特有的温文笑意。是吏部的一位大臣,姓柳,平日并不起眼。
霍铮正奇怪,平时与此人无甚交集,为何今日他来探访。
“听闻窦大人突发急症,下官甚是忧心,特来探视。”
柳大人的目光在室内扫过,落在榻上面无人色的窦绥身上,又移到狼狈不堪的霍铮脸上,那笑意便更深了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不适的意味。
他轻轻“咦”了一声,似是关切,又似是感叹,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窦大人这病……倒真是病得恰是时候啊。”
霍铮听此,心中大为不悦,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射向那位不请自来的柳员外。
“恰是时候?窦绥现在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你告诉我恰是时候?”
柳大人却恍若未觉,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的假面。
“霍校尉莫急,如今朝廷风紧,窦司水初上任,若贸然前去淮北,恐状况更……”
霍铮听此,又瞪了他一眼,柳大人便识趣地放下手中的礼物出去了。
开了门冲进来的风将帘子吹得晃动,留下满室的药味。
霍铮抱着窦绥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子依旧紧闭的双眸,那苍白的脸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朝堂的暗流,无权的皇帝,临南王的眼线,窦家内部的矛盾……这一切的一切,如同巨大的、无形的网,正朝着他们,缓缓收紧。
而这场始于姐妹阋墙的毒杀,或许对于窦绥而言,仅仅是一个开端。
每每想于此,霍铮便觉得,窦绥的坚韧,非常人可及。
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仿佛已浸透了帐幔帘栊。
窦绥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的,喉咙里如同塞满了沙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嘶哑。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熟悉的青纱帐幔顶。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缓慢地沉入脑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回灌——那盏茶,喉间的灼烧,妹妹们模糊而扭曲的脸,还有……黑暗中那个坚实而滚烫的怀抱……
“窦绥!你醒了?”
一个沙哑得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窦绥微微偏过头,看见霍铮坐在床前,身形挺拔,背脊却显得有些僵硬。
他眼底的血丝比在宫中时更重,下颌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身玄色常服皱巴巴的,沾着些许干涸的泥点,与她记忆中那个总是冷冽整洁的霍都尉判若两人。
他手中端着一只白玉小碗,碗里是黑褐色的药汁,正袅袅冒着热气。
“你不会一直没注意吧……你的眼睛……”
窦绥指了指,霍铮便揉了揉。
“没有,风大,沙子进眼睛里了。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霍铮手忙脚乱地将刚晾凉的药送到窦绥身旁。
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凶狠:“喝药。”
窦绥想开口,喉咙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刺痛让她蹙紧了眉。
他不再多言,用一只手臂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稳稳地端着药碗,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喂入她口中。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完成一项至关紧要的军令。
但没喝几口,窦绥便停下来了。
“太苦。”
霍铮闻之,眼睛在房间四处扫荡,直到看见龙眼,便将其剥出果肉来,喂给她。
“还苦吗。”
“还苦。”
霍铮又喂给她。
窦绥这样才好好喝完那碗药。
她能感受到他托着她后颈的那只手,掌心有着厚茧,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熨帖在她冰凉的肌肤上。
一碗药喝完,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霍铮将空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室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错。他依旧坐在脚踏上,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守着什么至关重要的防线。
“霍铮,送我回府吧。”
窦绥几乎是尽力压着气说着。
“可那两姐妹……”
霍铮很担心她再受伤害。
“送我回去,这笔帐,要是算不清,以后她们只会连累我更多,不如借此机会,把她们一并除去,以免后患。”
霍铮倒是认可她的果断。
于是让人铺好了软垫,将窦绥亲自抱上马车,又拿了毯子给她盖在身上,生怕她一点难受。
到了窦府,窦训正慌里慌张地出来迎接,见着正在下马车的窦绥还活着,便松了口气。
“绥儿无事,父亲就安心了。”
霍铮却不愿意。
“窦大人心大,自己女儿被毒害,竟然连看都不去看,还在家里守着你这两个宝贝女儿呢?”
窦训知道霍铮是气他没去,便好言好语把他拉进花厅。
“霍校尉所做,窦某今日记下了,日后定报答救命之恩。”
霍铮没理他,平日里他最讨厌的就是嘴里说着爱,背地里却想着自己的利益的嘴脸。
窦绥在床上安置好后,便同他父亲说。
“既如此,父亲,窦妍窦蓉,不能再留在家中了。”
窦训点点头。
“为父明白,这样败坏门风的丑事,当然要遮起来才是,我亲自安排。”
不过半个时辰,前院便传来了压抑的哭喊和训斥声。
窦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霍铮一个眼神制止。他起身,走到门边,并未出去,只是如同门神般立在那里,冷眼旁观着外间的一切。
花厅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窦训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窦蓉和窦妍,手指都在发颤:“孽障!你们两个孽障!竟敢……竟敢对你长姐下此毒手!那是要人命的剧毒!我们窦家,怎会出了你们这等蛇蝎心肠的女儿!”
窦蓉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发髻散乱,闻言抬起头,眼中却迸射出积压已久的怨恨,尖声道:“父亲只知责骂我们!为何不问我们为何要如此!长姐?她算哪门子长姐!我的母亲,就是她逼死的!”
窦妍也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同样带着狠绝,附和道:“没错!父亲您眼里也只有她这个嫡长女!我们呢?我们算什么?我们就是要她死!要她给母亲偿命!”
“住口!”窦训气得浑身发抖,扬手欲打,最终却无力地垂下,踉跄一步,扶住了身旁的茶几,声音里充满了痛楚与难以置信。
“你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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