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镜花》
接下来一段时间,萧牧河没有公务在身,应该是之前打了很久的仗,才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他得了空,就常往华京大学里来。
要么借口是家属,要么用职务之便,说来学校有要事,实际上就是等着下课的时候远远看姮音一眼,她经常从文科楼里出来,和几个女同学一道走着,说说笑笑,如此安了心,萧牧河就自己离开了,有时候姮音会看到他,他便笑着招手。
来的次数多了,学校怕影响不好,专门让李青和萧牧河说一说,别让他在校园里那么招摇,惹人议论,但萧牧河是何许人也,他也不辩解自己怎么招摇,也不回绝李青,他对着李青当然态度好得很,出了办公室直接找到让李青做说客的那位主任,放下一句话,下次来,把议论自己的名单交给他,吓得校方再也没提过。
都民国多少年了,谈恋爱的多了去了,有婚约的多了去了,结婚的也多了去了,华京大学可是有些个教授,私下里拈花惹草自诩风流,不去管教他们,反倒让自己一个只远观的退避三舍,萧牧河不认这样的道理。
姮音放学的时候,萧牧河追上来,委屈巴巴地把这件事给姮音讲了,姮音本来想打圆场的,可是在听到他骂人家老黄瓜刷绿漆,她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萧牧河煞有其事道:“我和你说啊,以你这样的标准,品德,样貌,哪一样都是好极了,若是我不在你身边多出现几次,赶明就得有人传我死了。”
姮音笑骂他:“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死不死的!”
“好,我的错,我不说了。”
萧牧河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这样一来,姮音也不好意思再让萧牧河消停,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去打仗,他安安生生的在校园里,姮音就由他去了。次数多了,有的同学好奇地问姮音那是谁啊,追求者吗,许笛就会郑重其事地介绍,这是人家未婚夫,众人恍然大悟。
她开始也羞于和他的关系,不肯详细说明,因为别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像看情侣,就好像他们已经结婚了似的。
有次放学,姮音正与许笛一起走着,商量着去图书馆借两本参考书,萧牧河站在楼外,正望着她这边。
许笛见状就笑着说:“得,正主儿来了,我可不当那碍眼的灯。”说罢就自行先走了。
姮音哭笑不得,许笛总是说自己知情识趣,每次见到两人站在一起,整个人都要冒肥皂泡一样,恨不得拿个胶带给两人缠在一起,按照她的说法,是因为姮音和萧牧河站在一块很养眼。
萧牧河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个方正正的大红封套,封上撒了金粉,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气。他递到她面前,说:“给你的。”
姮音接过,看到这颜色,心下已猜到了几分。打开一看,果然是喜帖。里头有两人的姓名,生辰,籍贯,按照民间的习俗,喜帖到手上,就可以说是半个夫妻了,接下来就是订婚,在政府那盖章,办婚事,这就成了。
其实按规矩,这该由媒人或是他家中长辈送到妈妈手上,萧牧河当然也有自己的说法:“我想着,这原是只关乎你我,与旁人都不相干,第一个拿到它的,就应该是你。”
姮音道:“你倒会挑好听的说。”
萧牧河理所当然:“因为我只会对你说好话,别人想听可是没门。”
姮音把喜帖仔细收好,看他那嘚瑟模样,也不由笑起来。现在和他相处,总是忘记他的身份,忘记他的家世,她和他回到了最初的身份,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因为情爱和婚姻走在了一起,也确实是无关其他。
又是深秋。
北平接连下了几场寒雨,王兰出门采买,回来就有些咳嗽,起初她只说自己是受了风,喝些热茶就好。谁知夜里发起热来,额头烫手,人还强撑着说无事。姮音摸黑起来,点了灯,看她脸色不好,心下着急,天刚亮就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看过,说王兰是风寒,开了几帖药。姮音送走大夫,就守在灶前煎药。小砂锅咕嘟咕嘟响着,她拿着蒲扇,轻轻扇着火,药气苦涩,姮音听着屋外滴滴答答,又给自己加了件衣服。
药煎好了,她滤出汤汁把药汤倒在碗里,端到妈妈床前。妈妈坐起身,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喝了,眉头都没皱一下,姮音递上清水给她漱口,又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过了片刻,姮音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还是有些烫。
就在这时,姮音听到敲门声。
她撑伞走到门边,拉开门,萧牧河站在门外,他没有打伞,雨水打湿了他的戎装,雨水顺着他的短发流到下巴上,他没什么表情,脸色是淡然的哀伤。
姮音问他出了什么事,萧牧河把怀里的铁盒子拿出来,说:“这是些治感冒的西药,见效快些,你拿着吧。”
姮音接过盒子,她不晓得他是从哪儿知道的,可是见他脑袋都被浇透了,赶紧把伞举高,遮到他头顶,着急道:“快进来避避雨,擦一擦,你这样要着凉的。”
萧牧河依旧站在秋雨中,眼睛很是悲伤,就这么看着她,让姮音心里发慌。姮音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说:“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姮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说:“要打仗了。”
姮音说:“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固执地以为,他会一生平平安安的。
“这次不一样。”
他的语气好悲伤,好悲伤,姮音的心也跟着沉,可是萧牧河又说了一句,彻底把她的心扯到底的话:“我不想要耽误你。”
九死一生。
这就是他的未来。
他以前总是侥幸。自己本来做的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的事,但他还是想着,就算到时候会死在姮音前头,起码也能有几年好日子,就算是最差的情况,死在战场上,她拿着钱,还年轻,也能再嫁。但现在,敌人近在眼前,如果受不住战线,北平沦陷,谈什么安稳,就算拿命去填,也要守住。
萧牧河现在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自私,为了一己之爱,给了她希望,又要亲手把她推开。
姮音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萧牧河说:“此去凶险,如果我回不来了,你怎么办呢?你还这么年轻,我们只是订了婚,一切还来得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手上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姮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愤然道:“仗还没打,你就想着退婚了?你是不是早找好了由头,说什么打仗凶险,其实就是想撇下我,好去找别人?萧牧河!我们才刚订婚啊!”
他挣扎道:“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害了你,这次我可能真的会回不来了,你难道还要为我守寡吗?”
这是萧牧河第一次对姮音说,我爱你,罗曼蒂克的表白,为什么却如此痛苦,就好像含着无数的针,每吐出一个音节,就会有针扎在心上,为什么只是望着彼此,就能感受到他的痛,他的眼睛满是不舍,却还是要出说这样残忍的话,他明明活生生地站在这,却好像已经把自己钉在必死的结局。
姮音不要这样的结局。
她丢开伞,上前一步,扑进他湿冷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我等你,有人在等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萧牧河收拢手臂,也抱住她,说:“以前你万般不情愿,现在倒好,成了你不离开我了。”
“说什么废话,你说过你运气好,这次也能好好活下来的。”姮音抓住他后背的衣服,仍旧盼望着自己的话可以带给他一点希冀,北平城还有人在等他,他不能不回来,哪怕只有一两分也好,起码不会让他冲着死而去。
萧牧河看着她,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一种深切的、几乎令人心碎的温柔。他低下头,冰凉的嘴唇轻轻印上她的额头,那是一个带着雨水咸涩味道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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