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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镜花》

9. 第九章

某天,姮音和妈妈在厨房捣鼓面团,屋外响起敲门声。王兰用围裙擦了擦手,对姮音说:“你去瞧瞧。”

姮音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走到院门后,拉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陈景生先生。

也就是天在咖啡馆坐着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体面的浅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眼镜。他手里捏着一顶黑色的绅士帽,局促地按在胸前。见门开了,他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

他说:“东方小姐,打扰了。”

姮音疑惑:“陈先生。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我想,还是应该再和你谈谈。”他说得很客气,姿态谦和有礼。

姮音侧身让开:“进来说话吧。”

陈景生低声道了句叨扰,这才把脚边大包小包的东西提起来,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小院,飞快扫了眼她们家朴素整洁的院落。

王兰也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认出了这位前几天女儿去相看过的陈先生,媒婆给她看过照片。

天姮音回来明明说清楚了,两人都无意,怎么今天他倒提着东西上门来了。王兰心里纳闷,脸上却笑着,一边把手在围裙上又用力擦了几下,一边迎上前:“是陈先生啊,快请屋里坐。”

陈景生对王兰点头示意过,将手里提着的几个袋子放在堂屋一角,姮音连忙摆手:“陈先生,您太客气了,真的不必带这些。”

“一点心意,不值什么。”

陈景生也客客气气的,在靠墙的旧椅上坐下,双手无意识地交叠着,又分开,在膝头搓了搓。

姮音拘谨地坐在他对面,等着他说到底是什么事。王兰站在门口,看到陈景生这幅样子,心里明镜似的,扬声说:“灶上还烧着呢,我得去瞧瞧火候,姮音,你好好招呼陈先生。”

说完,人已转身进了厨房,留下堂屋里两个年轻人。

陈景生又看了眼姮音素白的脸,清了清喉咙,说道:“你还记得城西头开烟草工厂的赵春良家吗。”

姮音点头:“记得的。夏天会儿,他家办喜事,我还去帮过几天工。”

陈景生终于找到话头,提起了侃侃而谈的架势:“是我舅舅家,天办的是我表兄的婚礼。婚礼上,我就看见你了,只是人太多,你大概是没留意到我。”

她想了想,确实记不得见过他。

陈景生说:“后来在咖啡馆见面,东方小姐你似乎也并无方面的意思,所以这些事,当时也就没提。”

姮音安静地听着,心里却疑惑,她不明白他为何要特意提起这些事。她端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直,维持着招待客人的礼貌。

她想问陈先生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啊,话在脑壳里转了转,觉得还是太过直接,只是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堂屋里一时没了话,虽然不至于度日如年,但姮音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去了,心想着要不去倒杯茶,扯点有的没的,给他送出家门,顺便把他带来的东西让他记得拿上。送这么贵重的,她要是去还,只觉得比此时的无言还要煎熬几分。

叩门声再次响起。

别管是谁了,姮音只觉得这声音来得真好,简直是她的救星。

姮音站起身,对陈景生微微欠身:“陈先生稍坐,我去看看。”

她快步走到院门边,门本就虚掩着。若是街坊邻居的话,早就进来喊妈妈了,难不成是李老师。她拉开一条缝,门外站着的人出乎意料。

是萧牧河。

他衣领第一个扣子没扣,领口松着,袖子也被卷了起来,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上面似乎还有疤痕,没入了衣服里,看不太清楚。脚边摞着三捆用麻绳扎得整整齐齐的书,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萧牧河也看着姮音,虽然把围裙摘了,手洗了,但是挽起来的袖口还沾着面粉。

“你做好吃的呢。”

“馍馍。”

他看着姮音压低眉毛,抬着眼,巴巴的瞧,就说:“怎么。我不能来。”

姮音伸手把门再掩上些,艰难道:“要不改日再来吧,萧长官。”

萧牧河两手抱臂,随意指了指脚下的书,“为什么。我可是专程给你送好东西来的。”

姮音这才看清书封上的字,有教授们编撰的课本,也有相关的文学读物,这些崭新的书整整齐齐叠放着,连个边角都没折。她不禁感到惊喜,可很快又在心里左右晃脑袋。这些崭新的课本要不少钱呢,对她而言太过贵重,她原本想的是去学生的旧书摊淘换,或者去图书馆多借几次。

“拿上吧,都是你们中文系要用的课本,喜欢吧。现在我能进去了。”萧牧河眉梢一挑,嘚嘚瑟瑟的,但姮音还却没什么热烈的回应,他又玩味道,“还是说,你这儿有什么不方便。”

姮音正让自己的眼睛从书上离开:“这太破费了。”

萧大公子他却自有一番道理:“我给你买裙子,你不喜欢,你看你小小年纪,读了一肚子墨水,我要是买个镯子簪子,你恐怕也不要,我是花钱买你开心,你喜欢什么,我就买什么,你点个头,我花得就值了。”

姮音不答,他又问,仿佛非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你不喜欢裙子,送你书总行吧。”

她无奈:“不是不喜欢裙子,是你带我去买这不太合适。”

他撇嘴:“迂腐。”

这声迂腐把她的气顶上来,自己难不成还是什么古板老夫子,姮音想反驳,可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又莫名其妙地散了,只觉得好笑。

萧牧河往她家里张望:“你家里有客人。”

姮音心想,他猜得还挺准。

他又说:“因为有客人,所以才不让我进去,你得让我知道知道,里头坐着的是谁吧。”

萧牧河这个人,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要是她说了,他又拍桌子闹不开心,可不关自己的事。姮音心一横,索性挑明了:“天在咖啡馆的陈先生,正在里头做客。你现在进去,算怎么回事。”

萧牧河眼里的笑哗啦啦全飞了,恐怕是花了十分的努力,才没让自己的脸挂得和驴似的。

见姮音没伸手接书的意思,他只当她拿不动,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弯下腰,抱起两捆书,手臂一伸,又把第三捆也提了起来,侧身便从她身后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哎。你等等。”

姮音连忙追了上去。

萧牧河才不等,他还说:“而且,买书与我而言,不算破费,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姮音急道:“我不是说这个。”

王兰还想着姮音怎么出去半天,手里端着个盛满白面的大盆,正站在厨房门口探头张望,冷不防看见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大步闯进来,吓得手一抖,盆便脱了手,哐当一声砸在砖地上,白花花的面粉像炸开的烟雾,扑簌簌地腾起,落了满地。

“妈。”姮音顾不得这乱七八糟的事了,只匆匆道,“回头再跟您细说。”

她紧跟着萧牧河追进堂屋。

陈景生还坐在椅上,原以为是来了寻常访客,待看清来人的打扮,眉宇凌厉,毫不客气地审视着自己,他心头不由得一凛。

他旁若无人,直接走到屋里头一处空闲地方,将小山一样的三捆书咚地一声撂下。姮音追到他身边,还是坚持道:“真的不必送这些,太破费了。”

萧牧河却像没听见后半句,只挑着话回她:“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声谢谢就行,我这人,最不耐烦来回推让。”

姮音真是拗不过他,只好说了声谢谢。

萧牧河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一转,便大刀阔斧地坐在在姮音方才坐过的张木椅子上,位置正对着陈景生,却全然不理会对方的存在,大喇喇的样子,仿佛是在自己家里。

陈景生惊疑不定,目光在萧牧河和姮音之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姮音:“这位是府上的亲友。”

姮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亲戚。自然不是。朋友。似乎也算不上。难道要如实说,这位军爷,和你陈先生一样,都是媒婆介绍的,和她相看过的人。可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张了张嘴,正为难间,萧牧河却已目光坦然地迎上陈景生探究的视线。

他说:“不是亲友。”

姮音默许了他的话,她们确实不是啊,他有点好奇萧牧河怎么解释。

紧接着他就点了包炸药:“我喜欢她,所以来看她。”

姮音,陈景生,还有虽然害怕但是依旧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应付两个客人,所以过来堂屋的王兰,三个人全都瞠目结舌。

陈景生脸上的血色也褪了七七八八,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萧牧河看到王兰,还客客气气地站起来,喊了声婶子,王兰嘴上哎了两声,却惊恐地看向姮音,姮音摇头,她怎么能知道萧牧河会这么说。

她实在忍不了了,走到萧牧河旁边,低声问他:“你疯了不成。”

姮音唯恐是自己听错了,但萧牧河却不觉得自己说错,只怕自己说的不够多。

对于旁人的震惊,尤其是这个小眼镜,他浑不在意,反而扬起笑来,看向脸色苍白的陈景生,问他:“你呢。你是谁。”

陈景生被他身衣服和迫人的气势所慑,心里发怵,但想到这是在姮音家里,对方总不至于动粗,况且自己一片真心,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他定了定神,看了眼姮音,语气诚恳:“东方小姐,日咖啡馆一别,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小姐你温婉知礼,学识又好,无论是将来在外做事,还是还是相夫教子,都胜过寻常女子许多。我们志趣相投,都是读书人,若能若能结为连理,日后朝夕相对,也有说不完的话。”

陈景生实在是怕被来者不善的萧牧河给搅了,但是见姮音也不像痴恋他的样子,又增添几分信心,说的话难免急切。

王兰也挪步进来,站在离姮音不远的地方,忧心忡忡地看着,生怕两个男人急了火,闹了起来,她好拉着女儿跑。

但萧牧河听了,又施施然坐了下去,不过可能因为姮音妈妈在场,他这次没么吊儿郎当的样子,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凝神听陈景生讲话的姮音。

眼前的她,低垂着眼,似乎是在思索小眼镜的话。

温婉,恬静,过分的拘谨,但往往只有刻意的疏离时,才会这副模样。他手底下些人,私下要多猴有多猴,开会的时候就乖得了栓绳子似的,也是这样拘谨。

这可与他面前的姮音判若两人。

他记得她与自己斗嘴时,鲜活的,明媚的,活泼的就像是个小孩子。她眼睛明亮,说不完的话,脑门上好像刻着不服输的三个字,有时候很大胆,有时候她又很怂,只要自己稍微冷着脸,她就一整个缩进龟壳里,装聋作哑起来。生机盎然,像开得正好的花,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此刻,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扭头飞快地瞪了他一眼,默默地坐在桌旁另一张旧椅上,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膝上,坐得很端正。

萧牧河本来拿手支着下巴,看到她瞪自己,笑着扭过头,很快又转过来,看着她的神情来回变化。

萧牧河心里莫名笃定起来。

她未必喜欢自己,但绝不会喜欢小眼镜。当初在咖啡馆外面,还担心她们相谈甚欢,如此看来,也不过如此。

陈景生也看着姮音,执着道:“东方小姐,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姮音垂着眼,说:“我没有个打算。”

陈景生了。他自诩家世清白,留洋归来,在报馆做事,也算体面,眼前这姑娘,虽说是读书人,可也是苦寒出身,父亲又样不明不白地去了。他原以为,自己这般条件,又有十足的诚意,她总该有所触动,哪怕只有半点也行。

可她句没有打算,多么干脆,摆明了确实是压根不打算和他有什么继续的往来,反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陈景生忍不住打量坐在一旁的萧牧河。

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不知何时自己倒了杯水,他也不喝,就慢悠悠在手里把玩,还时不时盯着姮音瞧,仿佛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看得叫人心头冒火。

很快,一个念头闪过。莫非她早已属意此人,所以才对自己这般冷淡。这念头让他很是不快,话冲口而出:“难不成你也喜欢他。”

姮音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牧河手里的瓷杯咔一声磕在桌面上,极其突兀,动静不大,但唬人的很,王兰站在姮音后面,被他惊得肩膀一缩,陈景生怕惹了他落不到好,也没了气势。

但是姮音却怕不起来,上次他拍桌子嚷嚷,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不过是把杯子放下,声响大了些,应该不能是气着了。

萧牧河说:“我能跟你一样。我喜欢她,要追她,不是相中她能做妻子,更不用她相夫教子。”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接下来这话,是说给姮音的,“她爱读书,就算读一辈子书又何妨,更何况,我与你相比,又不差,她为何不能瞧得上我。”

姮音心想,他说这油嘴滑舌的话,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的。但盘算盘算,其实这是第二次坐下来聊,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境况下,她怎么就觉得他油嘴滑舌了。

身为母亲的王兰却听得心中触动,她想起媒婆私下里对她说的话。萧家是金陵城里的头等人家,他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司令,母亲是名门之后,哥哥姐姐都是为国捐躯的忠烈。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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