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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宴》

7. 初入此门

烛灯一线曳于斗室,将案上信笺映得明明昧昧。

张宪之借昏黄烛光,俯首默读。

门外细碎脚步微响,他霍然起身,匆匆迎向来人:“老师,您请上座。”

来人却一摆袖,径自落座,抬手掀落风帽,露出张清矍的脸,须发皆白,眼如睡凤。

张宪之随之落座,气息微沉,低声道:“老师传书召见,所商何事?”

章文渊将指尖轻叩在案沿,沉声问:“此番制科,士子沈晏,可是你门生?”

张宪之心头渐坠,眉心一跳:“正是。”

他喉头微动,忍不住又追问道:“老师所言是…”

章文渊拈起案上信纸,缓举至灯前,任火舌侵吞上来,寸寸化烬,落满桌余灰。

“此子堪用。我已请旨,擢其为七品户部员外郎。”

张宪之盯着案上余烬,半晌方轻声道:“如此起点,于她而言,已是殊遇…多谢老师照拂。”

“与你举荐无干系。”章文渊截断他,眼皮微垂,“如今的朝堂固若一潭死水,总应一尾鲇鱼,搅动一番方间活气。”

火光飘摇,将案前人轮廓勾得明灭不定,眼底晦明变幻,一概看不真切。

窗外敲了一声更。

张宪之忽容色大动,跪伏在地:“老师…是要以她为祭,万万…”

“非也,”章文渊俯视地上之人,眼底无波无澜,“乃以他为石。”

“掷石问路,以石砺针。”

这针还是磨得不利。

沈晏临窗而坐,就着烛光,仔细扯着手中针线。正与那歪扭走线较着劲,忽觉头顶悬了道目光。

她抬起头,直直撞上秋娘善睐明眸一张脸。

沈晏将那不忍睹的针脚往怀里掖了掖,讪讪道:“怎地悄无声息的…”

秋娘却未接岔,盯着她手中活计:“沈员外郎,可是在缝官袍领子?”

——前日小院外车马辘辘,秋娘推了门,所见的竟非沈晏那位常板着脸的老师。一小太监斜睨她一眼,怀中赫然露出一柄明黄。

二人慌忙跪地接了旨。

“莫打趣我。”沈晏仍捏着针,“官袍岂敢擅动,不过依样补件中衣领子罢了。”

秋娘顺势坐到她对面,托着腮自言自语:“想这坊间议论也难免的。一介歌女,转眼成了官家奶奶,已是奇谭。然谁又可知,更奇的,却是这官老爷乃女子身。”

她瞥了眼沈晏忙活的手,面色难免露三分鄙薄:“沈员外郎这针线功夫,莫不是同你爹学的?”

沈晏愣了愣:“你如何知晓?”

……

竟真是同她爹学的。

秋娘实看不过眼,遂指点起来:“这处该留个米牙口,这处线走歪了…罢了罢了,我来!”

沈晏无功而受禄,乖乖将针线递给上。

彼时尚不知,待明日穿上这身官袍,她方彻悟何谓‘缝衣用膳须躬行’。

“沈大人,这边请。”

引路小吏躬身在前,后随一双皂靴稳稳跨过门槛。靛蓝官袍略宽于身量,反显得那人长颈秀项,风姿清举。

“大人才入仕便授户部员外郎,此等殊荣,虽不可比正科魁首及当年的小温大人,却也实属拔群了。”

沈晏闻言,只冲那小吏颔首浅笑,一派温雅。

然待其转身引路,她飞快抬手,不着痕迹扯了扯中衣领口——

秋娘走针倒是利落,却忘了比量尺寸,三下五除二缝得严丝合缝,直勒得沈晏一口气皆悬在嗓子眼,吐纳皆需放缓。

那小吏推了扇门,腿下麻利,口舌也不歇着:

“过了此门便是六部府衙,左右两翼乃六部各司衙署,户部堂门还在前头,您且随我来便是。”

沈晏敛容趋步,迈步而入。

春月多雨,眼下才是初霁。朱墙深深,府廊长阔。廊柱林立,托起纷纷琉璃瓦,交映日色。偶有官员疾步行过,匆匆瞥沈晏一眼便挪开视线。

行至廊中,前方拐角处忽转出一行人,皆步履迅疾,袍裾生风,裹挟着外间春气,直直迎面而来。

为首之人身量颀长,玉带束绯袍。曲翅乌帽下,眉目修长斜飞,轮廓英挺,浓则生艳,端得一副昳丽皮相。

然昳丽皮相上却并无半分好颜色,正蹙着眉,对身侧一位年长些的属官交代着什么。后头并跟了三四名属吏,皆面色凝重,大气不敢出,恭耳听着那为首者言语。

引路小吏脸色微变,揪揪沈晏衣角,促声低语道:“大人,快避让。”

沈晏会意,侧身垂首,肃立廊边。

一行人足下未歇,自她面前行过。擦身的片刻,那为首绯袍者似漫不经心,扫了眼廊边垂立的身影——靛蓝官袍宽大,露出截中衣领。

目光仅是一掠,未作停留,众属官簇拥着浓烈绯色,疾步没入府廊另一头。

待动静渐远,引路小吏才长舒口气,直起身虚抹一把额角汗,未及沈晏发问便低声道:“大人莫怪…方才那位,是工部的裴侍郎,想来是有要务缠身。”

顿了顿,他小声续道:“沈大人想必知晓,自天机阁立后,六部不再设尚书位,如今各部掌印的乃诸侍郎大人。譬如咱们户部,便是贺侍郎贺大人所治。”

沈晏直起身,望向那人离去方向——府廊深深,唯余一片空寂。

她收回目光,淡淡道:“无事,走吧。”

引路小吏应了声“是”,续向前行去。

待转过三道拐角,两重门廊,终见户部府衙。门楣悬一块乌木匾额——“邦计财用,经国阜民”。

小吏向沈晏一躬身,请她入门。

沈晏垂眸,细细理了理袍服衣袖,正了正插翅乌帽,方抬步迈入。

入了门,她忽驻足,侧首问身侧小吏:“你可知贺侍郎衙署何在?”

那小吏闻言,面色却一阵阴晴,迟迟不应。

沈晏蹙眉:“新科履职,理当去拜谒本部侍郎大人?”

小吏又支支吾吾了半晌,方道:“回沈大人的话…贺侍郎吩咐过了,他公务繁杂,实难拨冗相见,沈员外郎自行熟悉署务便是。”

不愿见她?

这份冷遇,倒来得直白。

沈晏只作未觉,轻叹一声:“如此…也好。那便有劳引路,先去值房安顿。”

小吏见她未多过问,方舒了口气,引着又过了几重槛:“此处便是。”

沈晏循声抬首。

值房不大,唯一桌一案,案头笔墨纸砚俱已铺陈,压着文书几卷,一并静候着她。

小吏眼瞧那沈员外郎搁下书笈行至案前,心下难免犯嘀咕:也不知这大人是开罪于谁,一上任便蒙此‘青眼’。”

沈晏信手翻着案头卷宗——入眼皆是些陈年旧档,或仓储核籍之琐碎,或昔年赋税之细目。

难怪贺侍郎叫她‘熟悉署务’,此等冗闲杂务,想来一时半会也熟捻不完。

那小吏见沈晏未露不满,稍松口气,轻声道:“沈大人,若别无他事,小人便去门外当值了?”

她点点头,应道:“去吧,有劳了。”

小吏一揖,转身而去。

方两步,却听身后门扉轻响,回头一看,竟是那沈员外郎探出半身,笑得温雅:“且慢,烦请替我取来近一年工部拨付款项的档册。凡我职分可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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