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偷渡手记》
徐夫人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声音,怎么那么像她的小灰?
不可能。小灰已经不在了。是她亲手把它送走的。
她按着心口,走到门边,侧耳细听。
“喵~”
没错,是从花园里传过来的。徐府并没有养猫。是外头的野猫跑进来了吗?
“喵~”
那声音太过于熟悉。徐夫人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就是她的小灰。
最初曹掌柜说,把小灰扔进玉川淹死了,她偷偷哭了一整晚。后来,他又说小灰回来了,还抓伤了人,警告她不要声张。她害怕极了,这才夜闯县衙,做下那件可怕的事。
如果一切都是搞错了呢?她毒死的并不是小灰,只是一只凶残的猫妖。现在,真正的小灰回来找她了!
先前的悲伤、痛悔全部化为振奋。徐夫人推开门,循着声音跑向后院。
天上阴云密布,没有月光,花园里仅有几盏路灯照明。徐夫人扒开一处处草丛,喃喃唤道,“小灰,是你吗?”
脚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回应。
“喵~”
徐夫人大喜过望,转身之际,突然闻到一阵甜腻至极的花香。
她眼前一花。那蹲在草丛里,双眼发光的,不是小灰是谁?
一见到她,它便人立起来,灰褐色的爪子抓上她的绸衫,喵喵直叫。
徐夫人的眼泪登时涌出来了。她蹲下来,把小灰巨大的身躯抱在怀里,抚摸它背上的毛。
“是我对不起你。”
小灰能听懂人话。它蹭着徐夫人的头颈,口中嗷呜作声,一下响似一下,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扑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
徐夫人颠三倒四地安抚,“没事了。你乖乖听话,有甜甜的糕吃。”
小灰仍是叫个不停,远处,有灯光亮起来了。
徐夫人看到亮光,像触电似的,突然放开小灰的身子。
小灰在她眼里,是宠物。可在别人眼里,是妖。它的利爪和尖牙,确确实实抓伤过人。
她绝不能跟妖扯上关系。
远处响起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徐夫人压低声音,“小灰,你不能再来找我了。快自己逃吧!”
小灰响亮地嚎了一声。
徐夫人急道,“怎么这么不听话?他们发现了,会杀了你的。”
小灰非但没跑,反而坐下了。
徐夫人拿手推它,“走啊!”
它扭动脖子,亲亲热热地去蹭她的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听到家丁在喊,“在花园,快!”
灯笼的光照亮了花园一角。
小灰又叫起来。
徐夫人慌乱之下,扑过去一把捂住小灰的嘴。
猫叫声憋在掌心。
她毕竟有多年习舞练就的功底,身体几乎对折,伏在草丛中间,一动不动。
她可以感觉到手上热烘烘、湿漉漉的气息,感觉到怀中小兽在竭尽全力地扭动、挣扎。
家丁们来来回回,在花园小径上穿梭,灯笼的黄色光晕四处乱照。
徐夫人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她的全副心神,只想着一件事,“千万不能被发现。”
终于,嘈杂声渐渐远去了。
徐夫人想放松身体,腰肢却不听使唤,向边上一歪。
小灰从怀里滚落出来,僵硬地落到地上。
“小灰?”
她轻轻唤道。
小灰一动不动。
她强撑着坐起来,手上触到蓬松的毛。
身体比大脑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舞者的手看似纤巧,却能撑起全身的重量。刚才为了躲避家丁,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某一刻,怀里的小灰不再挣扎了。
那只六年来喂给它食物,抚摸它的手,最终捂死了它。
徐夫人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跟着死掉了。
她再也忍不住,嘴唇颤抖,无声地哭了起来。
草丛突然亮了起来。徐夫人愕然抬头。
徐府前阵子用来庆贺中秋的兔子灯,不知为何从库房里翻了出来,被一个美貌女子提在手里。一束黄光不偏不倚,正好照亮她藏身之处。那女子目光如电,满脸鄙夷之色。
她身旁站着个俊逸出尘的男子,正是南安县唯一的捉妖师,沈灵均。他伸出两根指头,口中念念有词。
小灰的尸体突然颤抖起来,灰褐色的毛一根根离体而去,飘散在空中。
徐夫人惊叫一声,“小灰!你要对我的小灰做什么?”
毛发在半空中凝结成一团黑云,沈灵均轻叱一声,一阵疾风刮来,将黑云吹得干干净净。
地上哪还有什么小灰。只剩下个洁白无瑕的雪团子。
季月抢上前去抱在手里。雪团的脑袋枕在前腿上,胸腔微微起伏,睡梦正酣。
她贴着它的耳朵低语,“你立功了,小雪团。”
尖耳朵颤动了一下。
“返魂香,”沈灵均解释道,“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看见心中渴望之事。徐夫人,你适才闻了这香,后面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夫人仰头望着他,神色已有些狂乱,“这么说,小灰没死?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小灰死了,”季月冷冷道,“是你潜入县衙,亲手将它毒死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徐夫人呜咽道,“不是的……”
“还想抵赖!你分明有杀它之心,徐府也好,监牢也好,只要它落入你手,都是一样的结局。”
“我没有!小灰是我亲手养大的,我怎么会想杀它……我只是太害怕了。”
沈灵均叹了口气,“今晚知县大人不在府中,夫人若有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沈某。”
徐夫人呆了半晌,猛地抓住他的衣角,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真能替我瞒着老爷?”
季月也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他。
沈灵均思忖片刻,点点头。
在南安县,捉妖之事,一向是沈灵均说了算。徐知县再跋扈,也要听沈大人的意见。
徐夫人宛如死中复活,扶着沈灵均的手站起来,“两位请进屋稍坐,我将来龙去脉都说出来。”
她略微收拾了一下妆容,引他们到前厅。
徐知县喜好铺张,家里的家具陈设华丽之极,眼睛都看不过来。季月窝在一张紫檀木椅子上,手里摸着雪团,耐着性子听徐夫人哭诉。
“小灰三个月大,就被我收养了。那时我在庆真楼只是一名普通的舞姬,还没当上头牌。欢场迎来送往,客人多是贪财好色之徒,只求一夕露水情缘,自家姐妹之间也是争风吃醋者多,倾心相待者少。唯一能陪伴我的,就是小灰。
“它和别的狸奴不太一样,从小就特别能吃。楼里给我们的糕点,我怕发胖,自己忍着不吃,全都掰碎了喂给小灰。它不挑食,什么桂花糕栗子糕茯苓糕云片糕,全都一股脑儿吞进肚子。”
沈灵均插言道,“那时小灰还是只普通的猫?”
徐夫人一愣,“小灰现在也是只普通的猫呀。只不过身体大了点,牙齿长了点。你们说它是妖,它可曾害过人?”
季月道,“它抓伤过人。”
“普通的猫也抓人。”
沈灵均道,“它身上有妖气。”
“那是你们捉妖师的说法。小灰在我眼里,只是一只宠物罢了。我们这些舞姬,在男人眼里,也只不过是宠物罢了。兴致来了,捧在手心,不高兴了,随意作践。舞姿和皮相,都是得宠的条件。我白天给人家当宠物,深夜回到房里,就玩弄自己的宠物。”
她语气中有种平静的绝望,听得季月心惊。
“小灰每回吃饱了,就翻着肚皮撒娇,样子特别可爱。不论白天过得多么疲累,晚上和它玩上一会,什么苦都不觉得了。小灰吃糕吃了六年,身体越长越大。而我呢,熬走了几个年老色衰的舞姬,当上了彩衣班的头牌,光彩得意,自不待言。
“半年前,知县老爷瞧上了我,要娶我进门。这等天降的好事,我自然欢天喜地。成婚之前,曹掌柜特意跑来提醒我,不能把小灰带去。”
季月奇道,“为什么?”
“他说任谁见到小灰,都会说它是妖,徐知县最讨厌妖,县衙还有专门的捉妖师,逢妖必杀。”
沈灵均默然。逢妖必杀,确实是师父留给他的训诫。
“我起初是不肯的,可曹掌柜言之凿凿,还举了芸娘的例子。我……我可不想落到和她一样的下场。”
“芸娘是谁?”
徐夫人突然捂住嘴,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目光闪躲,偷瞄了沈灵均一眼,“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总之我一时软弱,听了曹掌柜的话,让他把小灰带走了。
“我亲手把小灰装进袋子,交给曹掌柜,它那么信任我,不吵也不闹。他们走后,我一整天坐立不安。到了晚上,曹掌柜回来了,说小灰已经被沉入玉川,从此以后,不会再给庆真楼带来麻烦了。”
徐夫人神色哀戚,脸上泪痕宛然,可她诉说之事却如此残忍凉薄。季月都听糊涂了。一边害死,一边又舍不得它死,人类果真难懂。
“没过多久,县里突然有了猫妖的传闻。我一听那猫妖灰褐色毛发,体型巨大,爱吃甜糕,就知道是我的小灰回来了。可还没等我和曹掌柜商量出计策,你就设局捉住了它。”
她怨怼地横了沈灵均一眼。
沈灵均道,“难怪那晚在庆真楼,我向徐大人禀明案情时,你如此慌乱。其实猫妖已经落网,几日后便会处决,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下手毒杀?”
“我实在是怕极了……小灰当着你们的面,就要往我身上扑。老爷已经起了疑心。万一被人发现我养了小灰六年,还纵它伤人,后果不堪设想。我好不容易才嫁进徐府,到那时,莫说荣华富贵化为云烟,只怕连自身性命也难保。”
季月不以为然,“你又不是妖,怕什么?”
徐夫人哀伤地看着她,“你不懂……”
门口灌进一股冷风,吹熄了东首的一根蜡烛。
沈灵均意味深长地看了季月一眼,“南安县,是容不下妖的。”
徐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沈大人,你答应只要我说出实情,就不告诉老爷的。我把一切都说了,只求你信守承诺!”
季月有心不想让她好过,“你杀死小灰,就不用受到惩罚吗?”
徐夫人捂着胸口,指甲上的蔻丹鲜红刺目,“你以为我的心不痛吗?我把断肠草喂给小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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