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月带锄归》
霞光笼罩山林,几家农户的烟囱里飘出缕缕青烟。渔夫摇橹归岸,樵夫挑柴归家,就连院外疯跑的黄狗也颠颠儿往家赶。
程雪衣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直到听见窗前的狗吠声才勉强睁开眼。
这屋子是黄泥夯的墙,墙皮开裂往下掉渣。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旧木桌,茶碗各个有豁口,墙角还堆着些干柴,空气中飘着持久不去的霉味。
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黛纤巧,眼含秋水,翘鼻樱唇,只是现下脸色透着久病的蜡黄,嘴唇发白,轻轻咳了几声。
彻底清醒的瞬间,程雪衣揉了揉酸软的脖颈,又将这几日的遭遇变故细细想了遍——她本是二十一世纪农业基地的技术员,在试验田记录数据时累得眼前一黑,再睁眼,竟穿进了一本看过的古言小说里,成了这具身体的原主“程雪衣”。
她记得,书中的程雪衣是个实打实的恋爱脑:为等未婚夫沈偕,不顾爹娘劝阻,未成婚便住进沈家;后来沈父惨死、沈母殉节,她独自拉扯幼弟幼妹苦等,可沈偕从沙场回来,竟翻脸不认婚约,娶了公主,还当众羞辱她不知矜持、一厢情愿、不配为天下女子效仿。
想到这样的结局,程雪衣打了个寒噤,浑身酸软得提不起劲儿。她望着梁上结的蛛网,暗下决心,决不能重蹈覆辙。什么等沈偕、守婚约?不如借着这身“小病”躺平到底,先称病赖着,再想法子回娘家去,好歹是商贾之家,总比在破落沈家熬日子强。
主意既定,她反而松了口气,眼皮又开始发沉。罢了,先睡足了再说,横竖这身子骨本就弱,装病也装得像些。她翻个身,将脸埋进被褥里,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晚饭时,秦莫如见西屋没声响,怕扰了程雪衣静养,便让盈姐儿去叫门。
盈姐儿拍了拍门,里头没应,便推门进去。
她蹑手蹑脚掀了纱帐,悄悄扯了扯被角,又把肉乎乎的小手往程雪衣脚上一搁,轻轻搔着痒。程雪衣忍耐不住,掀起被子,同盈姐儿开始胡闹起来。等到俩人玩儿累了,才重新拾掇好发饰衣裳,出去用饭。
见程雪衣和盈姐儿有说有笑地进来,秦莫如嘴角漾起笑意,忙招手:“快些来,饭刚做好。”
桌子上摆着几碗糙米饭,一叠芥菜齑,一盘炒鸡蛋,还有一尾清蒸鲤鱼。
秦莫如拉着程雪衣坐到自己身边,让盈姐儿、晔哥儿挨着另一边坐了。
程雪衣望着桌上的鱼和蛋,眼里闪过诧异,挨着秦莫如撒娇道:“娘,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
秦莫如被她这句“娘”叫得心酸,强笑着往她碗里夹了筷鱼肉:“这些日子你跟着受奔波,身子不得养,瞧着脸色也差,给你补补身子。快吃些,凉了腥气。”
程雪衣心里清楚,沈家如今这境况,平日断不会有鱼有蛋,定是有事要说。她默默挑净鱼刺,把鱼肉分给盈姐儿和晔哥儿,又给秦莫如碗里拨了些,才慢声道:“娘也多吃些。”
秦莫如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终是开口:“程姐儿,你先放下筷子,听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程雪衣依言放下筷,抬眸望着她。
“快别再叫我‘娘’了,我实在受不起。”秦莫如声音发颤,“你是好闺女,不该困在这乡下,跟着我们娘仨熬苦日子。同之……怕是真回不来了。你年轻,样貌周正,家里又殷实,何苦傻傻等着?该寻个好人家,过安稳日子去。”
程雪衣低头不语,指尖搓磨着衣角。她早有回娘家的打算,可听秦莫如这般说,心里仍泛着涩:“娘的心意,我懂。自古女儿家,寻个好归宿最是要紧。可若不是当年幸得同之搭救,我也遇不上娘,您待我的好,我记一辈子。”
秦莫如眼里热起来,只听她又道:“若我真给娘添了累赘,便听娘的,回柳州去。只是往后,我仍是您的闺女,是盈姐儿、晔哥儿的程姐姐,断不会生分。”
这话正说到秦莫如心坎里。她打心眼儿里疼程雪衣——懂礼识字,伺候公婆尽心,教弟妹耐心,虽是富家小姐,半分娇气都没有,待人谦和,谁见了都说是沈家高攀。如今见她这般明事理,秦莫如再也忍不住,攥着她的手哽咽:“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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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莫如几人刚用过早饭,院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沈君昌和费女萝一前一后进了院。
三人围坐在灶房的矮桌,细细商议送程雪衣回柳州的事。
“嫂嫂放心,”沈君昌先开了口,“我和女萝亲自护送程娘子回去,路上她俩女人家也有个伴。”
秦莫如放下手中的茶杯,仍有些犹豫:“要不……先给程家递个信?程姐儿这几日身子还虚,等她好些再动身,稳妥些。”
费女萝一听便接话,语气带了几分急:“正因为她身子虚,才该回柳州好生调养。程家有的是名贵药材,哪里是我们这乡下地方比得了的?耽搁久了,反倒不是疼她。”
“是啊,”沈君昌跟着帮腔,“真为程娘子着想,就该尽早送回去。嫂子也别太挂心,又不是从此不见面了,她怎会忘了您的情分?”
秦莫如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转身进西屋帮程雪衣收拾行囊,灶房里的两人也起身告辞,回去备自家的行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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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饯别饭罢,秦莫如便带着盈姐儿、晔哥儿往渡口去。几人与程雪衣一一告别,洒了些泪,直到船影淡成水面上的一点墨,秦莫如才牵着孩子们转身。
程雪衣三人先到真州,在脚店歇了一宿。次日买了些干粮,便登上了南下的客船。
船上这几日,费女萝对程雪衣格外殷勤,端水递帕、掌灯添衣,样样周到,丝毫不敢怠慢。
三人彼此客气相处,各怀玲珑心思。
客舱外的甲板上,船夫正拢着袖子打盹,船桨划过水流吱呀作响。
这客船分上下两层,底层堆着各样货物,其中混着几笼鸡鸭,屎臭味和潮湿气混在一起顺着板缝往上飘;二楼是客舱,用薄木板隔出小间,供客人休息。舱壁上糊着的旧纸已发黄,漏出小洞被江风灌得簌簌响。
程雪衣被那风声扰得头疼,索性披了件墨色氅衣,挑了盏油灯,轻轻推开舱门到船边透气。
夜色浓稠,峡谷吹过的风蚀得人骨头发凉。程雪衣呵了呵冻得发僵的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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