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杀之》
张行简看向江入年,慢条斯理地解释,“还有,我并非儒生,也不迂腐,我只是一个遵法守礼的大宋子民而已。”
“原来你不是儒生啊,那你是哪一家的?”江入年好奇。
“哪一家都是,又哪一家都不是。吾习众家之所长,皆数化为己用。”张行简颇有兴致道,“说起这个啊,那就得先讲讲……”
眼看话题越跑越偏,长辞赶忙出手制止,“打住打住,什么叫送你去见官?难道你要替我顶罪不成?!”
“正是如此。”
张行简的表情还真不像在开玩笑,“为免薛通再去为祸百姓,早在汴京之时我就计划要杀了他,然后再去衙门自首,奈何武力不济计划一拖再拖,最终也没能杀得了他,今日你此举也算是了了我素日一桩心愿,明日我便前去自首。”
江入年道:“杀个人还不简单,花点银子请个□□高手,一炷香的功夫就给你办妥了,用得着计划这么多年吗?”
“可我没钱。”
庄慕怀道:“杀个人还不简单,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以考科举入仕途,再一步步爬到权力巅峰,照样能杀了他。”
“可我家里人不让入仕。”
“不准你参加科考?!”也就是说不用读书了?江入年心道,怎么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张行简点头。
长辞倒是想起来,杏林堂叶掌柜曾说过他这个外甥的确是因为跟家里起了些争执才投奔他的,难道说……就是因为这个?
可他家里人为什么不让他科考?
怕考不中没面子?不对啊,以他的才情学识分明可以一举中榜,别说是中榜了,就是一举前三甲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就是因为穷?这也不对,就算是家里拿不出钱来,那不是还有叶掌柜么,叶掌柜对他这个外甥还是很大方的,倒不至于一场科考的钱都凑不出来。
那还能是为什么呢?长辞第一次对张行简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咳咳。”庄慕怀轻轻咳了一声,与长辞对视一眼,示意她先解决张行简要报官自首的事。
哦对!眼下这才是重点。
“那个,你暂时还不能去坐牢?”
“为何?”
“你要是死了,那些古籍怎么办?”
“不会死的。”张行简自信道:“依大宋律,我顶多判一个失手杀人的罪行,况且我此前在汴京收集了颇多薛通的罪证,依律亦可减刑,待我刑满释放,还是可以研究史文,著写书册。”
“那怎么能行!”
长辞振振有词,“你也看到了,此行去大敖山寻宝人数之多,这里面不乏与你一般嗜书如命之辈,等你服完了刑狱,人家早把书给抢没了。”
张行简想了想,道:“此言有理,我看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前往大敖山吧!”
“……”这态度是不是变得有点快了?
几人说着话从后门悄然回了宁王府。
……
宁王府客院里栽着一棵石榴树,这树枝丫粗壮,瞧着是有些年头了,庄慕怀借着浓浓月色,坐在树下独酌。
屋内江入年和张行简的呼噜此起彼伏,与窗外“蛐蛐”的虫鸣声交织在一起,倒也还算和谐。
夜风温凉。一朵火红的石榴花倏地落在石案上,庄慕怀没忍住把它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端详,这花似燃着的火焰一般,赤而不艳,就跟长辞似的。
性子烈,风风火火,说杀人就杀人。
他这些年行事虽荒诞无常,可从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像今日这般头脑发热直接冲出城外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庄慕怀觉得自己一定是跟长辞那疯丫头待久了,近墨者黑,所以脑子才会坏掉,竟然在她杀薛通的时候不想着尽快撇清关系,而是上赶着帮她杀了那两个侍卫。
这下好了,一剑下去,日后再想撇清可就难了。太后本就看他不顺眼,到时候要是追究下来,陛下还真不一定保得住他。
烈酒入喉,漆黑的眸子往外一瞥,倏而看见院门口站着个人。
“这么晚了还往外跑?”
长辞馋猫似的咂巴咂巴嘴,“哎呀,没忍住去吃了一碗馄饨。”说着走过来倚着石榴树,靠坐在树下的石头上。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长辞眨眨眼,“是怕我的事连累你啊?”
这丫头心还真跟明镜似的,庄慕怀笑笑,“我要是说不是,会不会显得太假?”
“啧。”长辞白了他一眼,玩笑道:“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这么怕死?”
“死倒不怕,怕诛九族。”
长辞歪着头看他,“那我不怕,你把这事儿推我身上就行。呐,就说你有心阻止,谁成想我武功太高直接一掌将你给拍晕了,待你醒来之时已是无力回天。”
庄慕怀挑眉,“够讲义气啊女侠,你就不怕诛九族?”
“我在这儿又没什么九族。”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庄慕怀自然而然就理解成了她在这个世上压根没有亲人,顿时神情一凝,握着玉盏的指节紧了紧,状似不经意间问:
“你是孤儿?”
孤儿倒不至于。
只是钟离国那一大家子,长辞一想起来就颇为头疼……薄情的爹,懦弱的娘,强势的姐还有那个委曲求全的糊涂哥,以及她那群勾心斗角的叔父和堂兄弟们。
食指敲了敲眉心,“唉,就算是吧。”
小院一阵沉默。
庄慕怀似乎想说什么,又抿抿嘴唇压了下去。于是两人各怀心事,静静地抬头去看夜空中挂着的那轮明月。
……
翌日是个阴雨天,长辞睡到午时才醒,用过膳食,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江入年不知道在外面得了什么惊天消息,一回来就叽叽喳喳的,声情并茂地讲给张行简听。
直到晚膳时分,长辞听张行简等人又议论起,才知道了此事。
原来是今日卯时值守的捕快去换班时,发现州衙门口扔着三具尸体,而这三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昇州城出了名的那三个赖皮刁棍。据说是昨个夜里喝醉了酒,三人发生口角,浑浑噩噩中互相殴打致死,仵作也已验过尸,确实是打斗中脑部受到重击而亡。
“就这么个事,值得你整整叫嚷了一下午?”长辞端着碗呼呼一吹,慢条斯理喝了口汤。
“自然不止这么简单,我可是听人说,昨个夜半子时,有人曾在巷子里看见过那三人,当时他们正抱着酒坛子喝酒划拳,就在这时!忽有天女从天而降,捏诀一算,且算出那几人恶贯满盈,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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