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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何不食猫》

31. 第三十一章

盛夏酷暑已去,天气逐渐转凉,天刚鱼肚白的时辰最是清冷瑟缩。

朝会的时辰到了。长公主自晨起便如芒在背般坐不住,在寝宫来回踱步,将金银花茶饮了一盏又一盏,总觉今日是场难以把握的恶战。

站在竹叶窸窣的庭院里,她今日反常地穿起了一身水墨色的衣裳,以前,她从不穿素色。燕览和一众婢女候在一旁,身着一身鹅黄色婢女衣裳,扎着两个小髻,与最普通的婢女一般无二。

长公主迟迟没挪步子。

她并着手矗立,却掐住掌心,额角隐隐冒了些汗。

燕览望向她,却隐约从那副紧张的神色中看出一丝疏离和忧伤。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眨了眨眼,总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再望过去时,那缕淡淡的不知源头的怅然消失无踪。果然,是眼花了。自己也紧张了么?

一声飘在空中的声音依旧明艳,恍若一道烈日照过来,打搅了燕览的思考,“燕览,等过了今日,本宫给你一个名分可好?”

燕览狐疑地抬起头。虽然平日里她为掩人耳目打扮并不起眼,但却和一般婢女总有区别。今日扎着两个粽包似的小髻倒为这张平淡无波的脸平添了几分灵动,抬起眼来微微错愕,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但半晌,小兔定了神来,那缕小婢女的谨慎低微只是错觉,这张脸的主人永远沉稳冷静,她蹙眉,“殿下此言何意?”

长公主笑颜如花,削葱般的指尖今日覆上杜鹃红,她拨弄着手指,在滴血般的朱唇边,“你在本宫身边服侍如此之久,难道不该有一个名分?让你和跟着首辅那幕僚一样,许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不必隐藏地跟在本宫身边出入,不好么?”

燕览顿了顿,欠身,“燕览不敢有异议。”

她不敢多说。可此事,事关多年前的浔阳燕氏身份,事关这场宫闱秘辛,长公主何出此言?

长公主轻笑了几声,却犹如针尖刺进燕览耳朵。

她没说什么,招了招手,燕览以及众婢女便跟着她去了。

众鹅黄色衣裳的婢女穿过燕览身边,燕览却不动如钟。

直觉总觉有异。

燕览忽然转过身,鬼使神差地往后院的柴房走去。

一种奇异的念头驱使着她。

今日这场恶战,长公主仿若有势在必得的决心。是不是正因如此,长公主才打算经此一役后,再不隐藏从前的秘闻,也就愿意给她一个名分,从此光明磊落?

燕览耳边浮现那天长公主说的那番话,她誓死要“弄死”的人,当时燕览只当是首辅,可......她对陈山恨之入骨么?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敌意。

但燕览却感受得到,长公主说那番话时的看到了一个人,她对其蕴藏着深刻的恨意。

今天到底对付的,只是首辅么?

燕览后背不由汗涔涔,快步赶到柴房,猛地拉开门,那里理应关着曹京墨的几个孩子——

可如今,空空如也。

果然,孩子被救走了。

曹京墨有这种能耐,敢从长公主眼皮子底下救人么?

还是说,首辅早就留了后手。

燕览一时怔松,尚未摸清脉络。

会是你么?谢游。

......

·

长公主墨裙曳地,立于金銮殿侧,引起不少官员悄然窥视。她轻昂着头,明艳皮相的人穿在素色中,就像是一捧旖旎的花束插在淡雅的白瓷瓶里,不显得憔悴,倒衬得美人更美,风华绝代。

燕览遥遥藏在三五贴身宫女队伍中,立于黑压压的官员后侧。

龙椅之上,皇帝垂眸端坐,玄色龙袍在殿内光线下若隐若现,一双眼透过冕旒的缝隙,睥睨着百官。

他是长公主的皇叔,亦是那场血雨腥风的泠门兵变后,从禅位的先帝祝承,亦即宛平公主生父的手中,接过这万里江山的晋王。

燕览知道的仅限于此。

那场泠门之变发生两年后,燕览才拜入长公主麾下。在这之前,宛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从未知晓。

关于泠门之变的故事,她只读过那些“被修正”过的史书。

在朝为官,即使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婢女”官,燕览也不敢掺和进从前的秘史。故这些年,她只做好分内事,对于长公主的过往,她从不好奇。

这位在朝皇帝,她也仅仅见过几面。

“曹卿,朕许你的期限已到,可查出什么?”皇帝的声音像从天灵盖上打来,穿透十里。

燕览偷偷窥视过去,曹京墨一如既往憔悴衰老,脸上亦不见一点孩子被解救的喜色。

他是不知道,还是......另有隐情?

曹京墨叩首,“回禀皇上,臣...查到了。”

话音像被拨弄的琵琶弦在颤抖,音色却像朽木琴身浸过水般苍老软弱。

他呈上折子和物证,旁边的太监接过,佝偻着递与皇帝。空荡的大殿中曹京墨的声音尤其醒耳,却在冷风中断断续续,像下雨一样滴答,剩下余音绕梁。

长公主位于曹京墨身后,正朝这位跪着的大人睥睨,目光如有实质,点燃了曹京墨的脊骨。他也仿若有感受,只是不敢回头。

孩子本还在她手里,他敢不从?

但赶在上朝前的一刻,燕览将柴房被洗劫一空的消息告诉了长公主。此事出乎她意料,可却来不及转圜什么。

是何人竟然能突破公主府的防备偷偷将人劫走?长公主来不及细想,只留如今落在曹京墨脊骨的那道灼灼目光,更显炽热。

她既砍得了他儿子的一根手指头,那便能砍下人头。劫走只是一时,人死了可是一世。曹京墨既然想好了,就别怪她歹毒。

她如今倒要看看,他区区一个小御史又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折子与物证被呈给皇帝,长公主咬着后槽牙,早在脑中将这位姓曹的草民扒皮吮血。曹京墨感到自己仿若灵魂出窍,回头瞧了一眼这位美艳如鬼魅的女子,淡雅衣裙翩翩,眉眼含笑,他却骤然一命呜呼而去。

“大胆!”

万籁俱寂中,一声来自胸腔的沉闷高呼,奏折与其他物件被皇帝狠狠砸向地板。

霎时,百官齐齐下跪,不敢出一言以复。

几百道无形的目光落在曹京墨身上。

长公主也审时度势地跪了下来,目光却朝地面逡巡。

地板上泛着鱼鳞般光芒的册子有些眼熟,她心下一紧,却始终来不及确认是何物,指控的对象又是谁。自己?马元挚?首辅?

燕览将头狠狠埋在锃亮的地板。

她心里却仿若透过地板看到了谢游的脸。

那地上皇帝砸的是什么,她瞬间猜到了十有八九。

抿着唇,燕览想起刚才所见。

上朝之前,她隐匿在鹅黄色的婢女群中,依旧低着头,保持缄默。小步子撵着跟在长公主的车马后头,正巧赶上首辅的人马。首辅并没乘坐马车,正步行着走完堪堪十里阁门外的广场,身侧跟着几个贴身人员。

燕览低着头,心也沉到了胃里。长公主的轿撵从不让人,大摇大摆自首辅一行人身边擦过。婢女们紧随其后,与首辅擦身时,燕览却总觉被一种力量牵引。

她不受控制地抬起头,只微微掀开上睑,朝那边望去。

比沉水香的味道先来的,是那位绛紫色长衫的幕僚先生的直直目光。

他噙着抹笑,正等着她看他。

许多人中,他还是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她。

只微微侧头,笑容并不引人注意。那抹笑容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只他本就轻佻的眼角带了半分挑衅。燕览猛地就反应过来,那不是谢游给她的表情,那是首辅幕僚谢公子。

前几日在花田中他们相近相杀,今日他带着那尚未得到答案的问题朝她刺来一剑属于对敌的目光。这缕目光公事公办,本该使她感到心安,可不知怎得,她却并不如此。

只一眼,燕览便迅速低头。那反应谈不上心虚,却极快,谢游也将目光隐藏得极好。

二人短暂对视所交织的千丝万缕信息与情绪,霎时断了线,身边无一人察觉。

现在低垂目光看着木地板才想来,那缕笑容勾人,却带着此局势在必得的信心。

可燕览轻轻提起唇角弧度。你真的能赢我么,谢游?

大殿上,曹京墨只觉浑身骨节似要散架,殿内传来皇帝压抑着怒火的沉斥:

“一介户部侍郎,竟胆大包天与邶江范氏勾连贪墨,涉案数额如此巨靡!此事背后必有人主使!梁子成何在?”

闻言,长公主面色骤沉,铁青如霜。

地上摊着的那册账薄,正是此前玉兰道追踪时,被袁崎带走的半份账册。当日失之交臂,如今终究还是落入了谢游手中,辗转到了曹京墨这里。

长公主心念电转,瞬间洞悉,心底掠过一丝冷笑。曹京墨竟敢悖逆于她,转投首辅门下,真是自不量力的匹夫之勇。

一边,燕览并不讶异,只觉得那人狡诈。果然是逢场作戏,当日却还借着戏和她在花田里演上深情,这人口中到底有几句实话?

她伏跪于地,无从窥见谢游神色。首辅则如一尊石雕般肃立,面容冷峻,谢游垂首立在他身后,大半张脸隐在廊柱投下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片刻后,梁子成才抖如筛糠地从殿角踉跄爬出,跪伏于地。

“梁子成!”皇帝声音陡然转厉,“此册账薄白纸黑字,载明你与邶江范氏私相授受、侵吞回扣之实!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营私舞弊!”

“陛下息怒!陛下饶命啊!”梁子成连连叩首,“微臣冤枉!此乃构陷,微臣实在冤枉啊——”话虽喊冤,却支支吾吾,全无辩白之词。

皇帝凌厉如虎的目光,骤然转向阶下的长公主。

“宛平。”

长公主银牙暗咬,敛衽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陛下。”

“朕记得,邶江范氏一族,素与你过从甚密。”

长公主腰弯得更低,声音却沉稳无波:

“回陛下的话,邶江范氏虽与臣妹外家有旧姻之谊,但更因祖上经营漕运、采买颇有实绩,才蒙先帝恩准,充任皇商。臣妹往日因掌内宫采买之职,曾与范氏有公事交接,但论及‘过从甚密’,实非实情。”

“实非实情?”皇帝指了指地上的账册,语气不减狠厉,“那你说说,如今账册写明范氏与梁子成有贪吞回扣之举,无论范氏,还是梁子成,都或多或少难与你脱开干系!要朕再把话说得明白些么?”

梁子成和长公主走得近,是朝野里心照不宣的事实,皇帝不可能不清楚。

殿内百官皆垂首屏息。首辅都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长公主挺直的脊梁。

可她却挤出一缕不合时宜的微笑,脸上不见半分惧色,抬眸迎上皇帝的目光。

“梁侍郎是梁侍郎,臣妹是臣妹,何来干系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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