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一说寸头，迟默就猜到刚说这话的人是耿焱燚。

因为上周他不知发什么疯，染了头红毛来学校，刚进教室便被温棠竹逮去理发店剃成了寸头。

忙着调光圈的摄影师没空搭理他，手指放到拍照键，拖长音道：“好了好了大家看镜头哈，十秒钟倒计时！”

音落瞬间，刺目闪光灯开始快速闪动。

迟默盯着黑洞洞的镜头上方，暗自在心底倒数，眼中画面也跟着逐帧定格。

“十、九——”

站在相机旁的戚馨语向队伍小跑，程宇宙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像护送她的骑士。

“八、七、六——”

“馨语快快，给你留了中间。”

戚馨语从身边经过，拂起一阵清新的茉莉发香。

手搭上招呼她的女生，轻快踏上第二排台阶，钻到靠左的中间位置。

“五、四——”

没了戚馨语的遮挡，程宇宙的身影在眼中蓦然扩大。

她努力尝试忽视，奈何余光始终框着他的靠近。

“三、二——”

程宇宙愈走愈近。

呼吸仿佛静滞，交握的双手攥得发白。

“茄～子～”

耳畔响起此起彼伏地兴奋呼喊。

迟默抿紧唇，嘴角向上扯出一个合适弧度，倒计时落到尾声。

“一。”

“咔嚓。”

却在闪光灯定格瞬间，猛地僵在唇畔。

少年走来时扬起的风，吹起她额前刘海，熟悉的薄荷甜香堪堪停在身畔。

迟默双眸微怔，偏头，呆愣地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程宇宙。

......

“诶班长班长！你怎么站到第一排去了？”

刚安排好的位置出了差错，摄影师急得直挠渔夫帽，纠正道：“错了错了！你快站去第二排的女同学旁边，我们抓紧时间再重拍一张哈。”

呼......

迟默垂眼，终于吐出憋闷呼吸。

心跳像是笼中鸟，“咚咚”地猛撞胸口。

竟无端生出一种，阴差阳错中彩票的幸运感。

“嘿！程宇宙站错那不正好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轻拍胸口时，身后忽响起一阵爆笑。

回神来便听耿焱燚大声起哄说，他跟程宇宙天生的八字不合，站一排拍照得被雷劈云云。

身边的程宇宙没恼，只微微侧身，颔首幽幽冷嘲了句，“耿焱燚，你被雷劈，完全是因为老天长眼。”

“你——！”

两人连呛了几个回合。

迟默碾着脚边的小碎石子。

想到高中三年，他俩的矛盾从开学的体委之争不仅没消停，甚至一路升级。

耿焱燚像只泰迪，不是在惹麻烦，就是在找麻烦，明里暗里的阴损招都用过。

但程宇宙那目中无人的性子也不怕他，常是四两拨千斤，加倍奉还。

某天迟默还听甄珠跟她八卦说，他俩在校外约过一场架。

至于输赢，既然耿焱燚没在班上大肆宣传，她猜想，他一定是鼻青脸肿的那一个。

想想倒合理。

珍贵的毕业照，被安排到和厌恶了三年的人站同一排。

换作她是程宇宙，也一定会故意站错。

还以为......

心跳逐渐平缓。

迟默暗叹。

好险，差点就掉进自己的天真幻想里了。

......

“老师，不用重拍了。”

两人呛声结束，程宇宙转回头，笃定回绝。

“这哪儿能行啊！校长规定每个班级都是固定队形，你身为班长难道——”

耿焱燚在后面接话，“就这样呗！一张破照片，拍完还得收我二十块钱......我拿到手立刻烧了，谁他妈稀罕看啊！”

“哎我说！你俩有这闹腾的功夫，我们早就——”

眼见摄影师气得手里的纸话筒都捏扁了，程宇宙仍岿然不动。

戚馨语赶忙站出来打圆场，“但已经没时间了老师，你看太阳马上快落山，我们后面还排了六个班呢。”

她边说边朝各处挥手，早耐不住想自由活动的同学立马一哄而散。

摄影师满头大汗，左拦右拦，愣是一个都没捉住。

像抓不到小鸡的老鹰，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

等同学们散得差不多了，戚馨语才慢悠悠走到程宇宙面前。

有意无意地盯着迟默背影，冲他挑眉道：“这人情么，倒是不用你还了，不过到时候温主任要问起这事，你可记得把我那份检讨一起写了。”

其实按迟默的身高，拍毕业照她应该站在第三四个位置最合适。

方才她和程宇宙盯着屏幕画面时，摄影师也提出过两次——

“那个留齐刘海的女同学，是不是比右边几个女生高一点啊？”

程宇宙否认，“没有老师，矮一点。”

“嘶......”摄影师凑近确认，“我看着好像是高几厘米呢。”

程宇宙反驳，“没关系老师，她爱驼背。”

“可我——”

“老师你看，那边的两个男生是不是得换换？”

......

如此生硬错开话题的方式，摄影师稀里糊涂，她戚馨语还能听不明白吗？

所以程宇宙刻意制造的这场“乌龙事件”，她当时就猜到了原因。

可等回过神来，程宇宙竟还愣愣地问：“为什么会被罚写检讨？”

“傻啊你！”戚馨语无语扶额，“整个高三25个班级，就咱班的毕业照队形出了差错，老温还是年级主任，肯定得被抓到校长室质问一顿的嘛。而且老温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写检讨都算轻的。”

程宇宙默了会儿。

刚站在迟默身边拍照时，他没想这么多。

且他的行事作风一贯是想什么做什么，不考虑后果。

但也承担后果。

于是应声道：“行，我帮你写。”

戚馨语得到满意答复，冲他打个招呼，转头和其他同学自拍去了。

......

临近离别，方才笼在教室里的伤感氛围扩大到整个操场，无人不在追忆过去转瞬即逝的三年光阴。

却是无论最初是何样情绪，到最后总化作一声感慨。

程宇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也没觉得有什么事值得怀念。

逆着人群，他独自往教室走去。

“程、程学长！”

没走几步，他面前忽拦来一双手。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面色憋得绯红，“我想...我想问一下学长高考，打算考去哪座城市？”

“我——”

“咚！”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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