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伪骨]》
女人未施粉墨,眼角处有几道细纹,淡而舒展。
她该是有些年岁了,然而,轻易就能看出有多受时间的善待。
而那双眼睛……
真是有够像的。
温瑾收回视线,瞥一眼女人发梢间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银簪,不动声色摘下了别在耳后的野花。
莫名的,她忽然想退到地下室去,疯女人却起身向那女人走去,面色伤痴。
温瑾一惊,正要把疯女人拉回来,她已低着头从画前的女人身边掠过,一脸伤心地俯下身去,捡起了一朵被尖利鞋跟碾碎的小花。
“……”
有那么一霎,温瑾几乎是在感激疯女人。
文明社会离不开价码的种种种种,在一个疯子的世界里不起作用。
她不在乎人与人之间如隔天堑,只在乎一朵被碾碎的小花。
“小瑾。”疯女人委屈开口,“要小哑巴,再找小花。”
什么意思?
温瑾怔了下才明白疯女人的话,原来,地下室最先出现在她桌上的那簇花,是江予迟放的。
-
女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长身而立,凝望着眼前的刺绣寒梅,留给温瑾的背影清瘦挺拔。
日影从东墙斜到西墙,蝉鸣一声声撕扯着耳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温瑾率先开了口。
“你为什么会回来?”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才回来。
秦清淞这才同温瑾对上视线。
她的眼睛很安宁,温瑾意识到自己有些想逃。
从鱼骨街走出去的人,身上是戴着某种烙印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而她身上没有那种烙印。
“你是哪个字?”
突然,秦清淞看着温瑾开了口。
“什么?”
“名字。你的名字是哪个字?”
“王字旁,瑾。”
秦清淞便笑了:“怀瑾握瑜,好名字。”
她说着,递过一张早就写好的纸片,上面是一串联系号码。
旁边另一个字是用钢笔现写的。
很清癯的一个字:秦。
“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回到这里,也以为自己一辈子再不会想找回他——然而,人死过一遭,就会想通很多东西,哪一些是虚妄之物?哪一些会成为你死前的走马灯……”
秦清淞说着,轻轻抬手拢了下头发,手腕抬起瞬间,捋出了耳后一片白,很快便被垂下的黑发再次遮挡。
那是一种像瓷一样的白,没有任何发丝生长的细碎绒毛。
温瑾没来得及收回那瞬间惊诧的视线。
“是。”秦清淞于是点了点头,“假发。”
一刹之间,纸条上那个秦字倏而变得有些飘摇,温瑾指尖越发用力:“我、我有他的号码,你自己去找他……”
但是他不会和你走的。
这后头半句话,随着温瑾喉咙轻轻颤着,沉闷滚回到了肚子里。
秦清淞却又笑了,温瑾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她该是已经找过他了。
在她耳畔,掷地有声的高跟鞋叩地声又响了起来,秦清淞回到那副画前,看了一会儿便就走了。
而温瑾再次坐回到秋千上,心脏忽已荡不起来。
直到胃里传来一阵鼓噪,温瑾才惊觉自己坐了很久。
饿归饿,她却没什么吃饭的胃口。
替疯女人将屋外的桌子椅子原路搬回,温瑾上了楼。
回到家,她拿出手机给江予迟打了个电话,还没接通又自个儿挂了,江予迟没有回拨给她。
兜里已经没了糖,怕低血糖再犯,晚间,温瑾还是下楼随便吃了点儿。
吃完,沿着年久失修的路灯漫无目的地走,不知走了多远,一抬眼,只见不远处桥洞的轮廓昏沉沉的,像一个吃醉了躺倒的流浪汉。
温瑾走进桥洞,照例经过一堆卖二手书和二手光碟的小贩。
几个男生站在摊边,摊子上摆着一摞花花绿绿的碟片,摊主神秘兮兮:“要日本的还是欧美的?”
温瑾路过时低头瞥了眼,哦,卖黄碟的。
那群男生里竟然有吴衍,看见温瑾走近,略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温瑾。”吴衍上前,“你想去哪所学校?”
“北城师范大学。”
桥洞那头也是黑漆漆的,便利店像是关了门。
温瑾开始往回走,吴衍犹豫两秒还是跟上:“温瑾,我送你回家吧。”
温瑾道声了谢,客气摇了摇头表示不用送,吴衍有些急:“我还是送送你吧,别看这公园修得不错,附近原是一片筒子楼,最穷破的地方,什么人都有,听说直到如今都还有疯子出没。天挺黑了,至少把你送出这一片。”
温瑾这才停下,她抬头,漆黑的眸子看向吴衍,里头说不清盛了些什么情绪。
吴衍正要再劝,她低着头轻笑了声:“那行。”
-
弯月似钩,洒下的月光薄薄一层。
温瑾轻车熟路拐进一条小巷,吴衍跟在她后头,时不时回望一眼。
“前面两百米就出去了。”
走出小巷,吴衍松出口气,却见温瑾没走几步就已停下,而二人眼前,赫然立着一栋年岁已久的旧楼。
温瑾回头,语气平静:“我就住这儿,从鱼骨街离开的人都搬到了这里。”
吴衍即刻愣在原地,翕动着嘴皮没发出声音,影子像被钉在了地上。
“温瑾,我不知道……”
他一时语塞,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温瑾已经无所谓地笑了笑。
“温瑾!”见她要走,吴衍突然提高声音,“我也打算去北城!”
而温瑾倏然停在原地,没再往前。
吴衍心跳一快,正要追上,却见温瑾并没有回头看他……
她只是一动不动,站在薄薄的月光里。
视线从温瑾肩头掠过……
不远处,一个男人。
夏夜热风,潮湿的气息。
男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纤长,静滞。
比月辉还薄。
-
几户人家的蜂窝炉子立在一侧,参差不齐地耸在楼道上。
夜里上楼,如走密林。
江予迟跟在温瑾身后,却像是消隐进了夜幕里。
身后换了个人跟,皮肤感知世界的重量也就失了衡,全都轧在了后背上。
到地方,温瑾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几次三番插反锁孔,江予迟也不催,安静等着。
“哥哥,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进了门,温瑾问。
按照往常来看,江予迟不该是这个点儿回。
“嗯。”
江予迟点点头,没问起温瑾把她送到楼下的人是谁。
温瑾也同样没提起,今天上午她遇见的女人……
江予迟似乎没有久停的打算。
他进屋,拿衣服冲了个澡,走出浴室时,身上还凝着股没散尽的热气,就要出门。
温瑾倚在门旁,自顾自摆弄那个收音机改成的小灯,没朝江予迟看,却也始终没回屋。
Fm97.5。
破妄归真,伏魔见性。
以往,江才封发酒疯的动静隔着一条长廊砸进耳畔的时候,温瑾就守着那个电台,一夜夜听西天取经。
江予迟要出门,自然要经过门前的她。
温瑾低着头,仿佛不觉得自己挡了道:“去哪儿?”
说着,她抬头看向了江予迟。
江予迟的视线比她更沉。
像无数黑炭磨就的墨,要么蓄在眼里,凝着股蓄势待发的劲,要么就一径的泼洒出去,洇透空气。
一如他此刻,攥着人眼睛。
温瑾呼吸放缓,手心无意识蜷了蜷。
“回趟店里。”江予迟示意她让让,“落了东西。”
“明天拿成么?”
温瑾没让开,略微抬头昂起了下巴,这一次,始终没躲开那泼墨般的视线。
“明天拿成么?”
温瑾看着江予迟,又重复了一次。
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总之这一秒,很不想让江予迟走。
江予迟低着头,没立刻应下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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