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茱萸》
苏通判振臂一呼,响应者众,来看热闹的人们纷纷为施济局捐出善款,一时群情激昂。但见金坠云淡风轻,变戏法似的摸出价值十金的银票投入匣中,场面更是热烈。大家都聚了过来,望着这位刚在戏台上摔了跤的“湘夫人”,赞叹不愧是天女下凡,人美心善出手不菲。
梁恒在一旁笑道:“各位有所不知,这位娘子不只在台上是湘夫人,在台下亦是沈夫人哩!”
众人闻言,愈发崇敬,将他们夫妻团团围住,一口一个“神仙眷侣”。二人十分赧然,一路并肩谦辞道谢。
随着木匣被捐款塞满,一场精彩绝伦的端阳节暨施济局开张仪典圆满落幕。戏台前的人群复又四散开,看病配药的仍去看病配药,逛市集的仍逛市集,场面热闹依然。
君迁见施济局里又挤满了人,正要过去,忽被人拽了拽衣角,蓦然回首,却是金坠。
她手中一只精美的木雕傩面递给他,淡淡道:“你的面具。戏演完了,去还人家吧。”
君迁看着那只方才被她摘下的湘君面具,并不去接,只道:“那位公输老先生说送给大家了。你若喜欢,便拿着吧。”
金坠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不想要我的么?”
她不待他答话,取出自己戴过的那只湘夫人面具递给他,正色道:“送给你。就当是端午的节礼。”
君迁微微一怔,接过面具,也正色道:“多谢。”
一时无言。金坠四下顾盼,自言自语道:“好多人啊!”一会儿又看向他,问道:“施济局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你已帮了许多。”君迁柔声道,“有劳你捐出的那笔善款,足够数月药费开支了。”
“……那很好。”金坠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装作漫不经心地递给他,“你看看吧。”
君迁接纸一瞥,“契约”二字赫然映入眼帘——正是那日离开鹤山的船上,他们咬破指头立下的那份和离契书。
时日已久,纸上的两抹血押印却变得更深,黑沉沉地烙在眼里,颇有些刺目。
“我已如约将欠你的钱还清了。这契书……”金坠顿了顿,抬头望着他,“可以当做废纸了。”
语毕,一把从君迁手上夺回契书,当着他的面撕成许多片,转身扬手一抛,将那白雪似的碎屑洒入万松岭下的草木丛。
君迁一怔,望着那纸价值十金的契书雪消于万松碧林中。夏风徐来,满山草木簌簌摇动,仿佛将他们周遭的人声都遮蔽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一副大梦初醒、欲语还休的模样,只是定定地看着金坠的眼睛。这时身后有医士高唤起来,喊沈学士去看个疑难杂症。君迁回过神来,将金坠的那只湘夫人面具系在腰间,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金坠待他走远,捧起他戴过的那只面具,与那剑眉星眸的湘水神君对视良久,轻轻往它的木头脸颊上吻了一下。
她正要转身走回人群,忽与急跑过来的梁恒迎面撞上。金坠见他行色匆匆,好奇道:“梁医正这是要去哪儿?”
梁恒讪笑:“我……我有个朋友特来捧场,这会儿快到了,我下山去接他一遭!”
说罢,做贼似的跑走了。金坠暗觉奇怪,一转头又在人群里瞥见个熟悉的倩影。只见走散许久的罗盈袖立在施济局门头前,正同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谈笑风生。片刻,边上又走来个美佳人,那张脸金坠亦是熟悉的,正是西泠同心楼的头牌娘子鱼鸢儿。
难怪梁恒拔腿便跑,原是遭了这修罗场。金坠担心同心楼的风波梅开二度,正想上前拽走盈袖,却见盈袖兀自向鱼鸢儿道了声好,竟携了她的手有说有笑。
金坠一愣,正想听她们在说什么,盈袖已远远望见她,兴冲冲地招手唤道:
“坠姊姊快来!这是西泠来的鱼娘子和妙娘子,咱们先前见过的!”
金坠上前见礼,认出那位面纱女子正是住在同心楼阁楼上那位艺名妙音天的病花魁。先前君迁误打误撞替她问诊时,金坠正巧在屋外听见了她的病情,对她的不幸深感同情,之后还与她有过一番长谈。她忙向妙音天问安,问道:“妙娘子的病好些了么?”
“承蒙尊夫引荐,我寻到了一位心善的女医为我诊治,身子已好多了。听闻沈学士筹办的施济局今日开张,便想来看看……果然是个好地方。”
妙音天款款回礼,再不能欢歌的病嗓仍很沙哑,精神却好多了。她从布包中掏出只银匣子递给金坠,轻声道:
“尊夫善举无以为报,听说施济局接受捐资,我典当了些银钱来,杯水车薪,还请金娘子代收下,就当是偿还前回的诊费了。”
金坠忙道:“妙娘子生活不易,你的心意我收下,这钱还请收回。夫君若在,也绝不会收的。”
妙音天隔着面纱一哂,声音沙哑却温柔:
“做我们这一行的,哪个不是一身病却无处寻医,有许多姊妹过得比我更难……如今有了这施药疾病的好去处,总算能安心些了。我就当是给她们攒些药钱,还请金娘子切莫拒绝。”
一旁的鱼鸢儿也微笑着递上只礼匣:“妙姊姊一番心意,金娘子便笑纳吧。这是我的一份子,同妙姊姊一道交给你,但愿能为同行姊妹尽些薄力。”
金坠深受感动,百般道谢收下了她们的善款。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转头瞧着盈袖。盈袖大大方方道:
“坠姊姊莫这般盯着我,我晓得你好奇什么——我早已想通了!终归这天底下的规矩皆是男人定的,咱们姊妹与其你死我活,不妨携起手来。那鱼娘子既喜欢我郎君,让给她便是。只可惜了她才貌双全,我见犹怜,偏让那花花肠子的混世魔王染指了!”
金坠故道:“你不爱梁医正了?”
盈袖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说道:
“我何曾说过爱他了?我与他成亲本就是父命母媒妁言。我家是做生意的,打小对契约条款看得很重,只当他是件签了三书六聘买下的货品,万万不好离手的。如今看来,他还没我屋里的一只花瓶要紧!
我同鱼娘子说,教她让梁恒给她赎身,好让她早日离开那烟花之地。鱼娘子却不肯,依我看,她只把他当钱袋子使,自个儿且有退路呢。可怜那梁小官人,自以为是个风流情种,其实是个大冤种!”
金坠一哂:“好歹施济事业也离不得尊夫的一份力,就让他在此静修度化,说不定能勘破情劫,早得解脱呢。”
盈袖闻言冷笑,弯腰拾起根树枝,戳住一只正在地上爬的小黑虫,往草丛间挂着的蛛网上一放,盯着那挣扎的黑点冷冷道:
“我祝他解脱不得,生生世世都陷在这情网里头!”
金坠望着那在蛛网上瑟瑟颤抖的小虫,心中无端一凛,忙撇过头去不看了。
看过了戏,办过了市集,不久便是午饭点。来捧场的百姓散去不少,施济局前总算不是那么嘈杂了。苏夔特意从附近酒楼里叫了些酒菜过来,请大家吃饭,犒赏众人一上午的辛劳。来施济局坐堂义诊的都是本地有良心的医士,开业头日便忙个不停,个个又饿又累,脸上却满是笑容。同仁难得相聚,一面吃饭,一面交谈医学经方,把酒言欢,倒也十分畅快。
君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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