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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渊昭溯之骆为昭的三十八岁》

23.第 23 章

“骆叔叔胡子扎手!”

“扎手你就拔他胡子,他老拿胡子扎我,你替我报仇。”

咯咯咯的笑声响起,平时清醒的话听着还挺悦耳,一大早有点折磨。

“说什么呢……盼我点好的吧……哟,橙橙来啦。””骆为昭眼皮沉重,和无处不在的睡意作斗争,用力挣开,一大一小两张笑脸挤在眼前。敲开手机一看才六点半,妈耶,妈呀,人和人怎么能在新洲这片大地上都存在时差。

唐凝着实辛苦,暑期收尾要给学生开会,自己的亲儿子顾不上,陶泽这种献身给公家单位的老公又靠不住,只得麻烦裴溯代为照顾。

一大早开门,小孩背着一堆非必需品来他们家来。从零嘴到玩具,还有一沓算数题,张嘴就是:“溯溯叔叔,我好想你呀。”

嘴甜的小宝宝到哪里都混得开。他小小鼓鼓的包里还给裴溯带了唐凝自己在家里配的茶包、烤的司康,自己攒零花钱买的最新任天堂卡带——看在他10除5都能算成5的份上,他家“曾经”有过游戏机。

骆为昭在厨房边打哈欠边干活,煎鸡蛋烤面包热牛奶。一大一小一猫坐在地上玩推球造房子的游戏,这几只一年没见几次,玩起来还跟熟人一样,可喜可贺。

“来吃早饭。”

裴溯闻言慢慢撑着地毯,从半躺着改成一个半跪的姿势,笑眯眯地看小孩张开求抱抱的双手。

意料之中的,骆为昭及时大步朝他走来,“你别动,我来。”

他现在是裴学泰斗,深知裴溯有点体位性低血压,从地上骤然站起都会头晕,更别提拉着个孩子。

裴溯继续笑着看他,点头,伸出手掌与他交握。

骆为昭左手牵一个溯溯,右手牵一个橙橙,训练有素的肌肉一起用力把两人都从地上拽起来。

橙橙满嘴米饼,呼呼哈哈地嚼着,还不忘嘟囔:“谢唔谢唔叔唔叔。”

骆为昭捏过小孩的下巴,在他的小鼻子上猛刮一下,“你有事多喊我,少喊你溯溯叔叔。”他难得起这么早,因此有时间饭后参加裴总刚刚制定的晨练计划:环小区步行,简称溜小孩。

裴溯不能跑。

骆为昭在前面追一下楼就像回归自然的猴子,他在后面笑着举起手机拍,拍完再转发给陶泽和唐凝看。

他们仨有个群。本来也有骆为昭。但自从他发表“他5岁都能一命斩黄金人马了还要学习干什么”这种狗屎言论之后,就彻底丧失立锥之地,仨精英教育支持者和一快乐教育支持者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

骆为昭被踢出群后仍非常不满,继续发表“橙橙小小年纪,就能把溯溯叔叔四个字念清楚,完全突破他爹妈南方人的地域局限性,这难道不能侧面反映他聪明吗?”这种歪理邪说,彻底断绝了回归组织的途径。

视频里日头刚从东方升起,将裴溯宽大t恤搭着短裤营造出一个巨大的影子,而这影子罩住前面两人的身影,日影寥寥,人影喧嚣。陶泽和唐凝纷纷鼓掌,说爱你爱你,我们这个家离开谁都离不开你。

前面俩人就这么在清晨的露水和鸟叫中越跑越远……追不上,等人自己打转吧。

他走也懒得走,就近找个长椅坐下,双腿交叠在一起,树影落在他的鼻梁两侧,风吹着刘海抚过眼睫,很有些悠哉的味道。

骆为昭抓逃跑小孩回来,单手单肩跟扛火箭筒似的扛着,橙橙在他肩头滋儿哇乱叫,和树上的蝉形成夏末咏叹调。

裴溯捂住耳朵说好吵。

落地的橙橙立马安静下来,小手捂在他的大手上,“溯溯叔叔,你好点了吗?”

裴溯睁开一只眼睛瞅他,“好点儿了,小嘴巴闭起来会更好哦。”

橙橙吐舌头,自己跑到路边上揪马蔺的叶子递给裴溯,后者的手指轻巧地转动,递过去一只小鱼。

骆为昭看得目瞪口呆,“哪儿学的?”

“有手就行。”

“那我怎么不行?”

“笨鸟得先飞,勤学需苦练啊师兄。”

骆为昭转笔转挺好,转硬币倒转不起来,裴溯曾经教过他,结果教学成果全在晚上回馈给师傅自己,遂作罢。

裴溯靠在他身上,“这草还是有点细了,得要棕榈的叶子,能编更多花出来。”他侧头,欣赏着骆为昭没刮胡子,但在晨光下依旧帅得令人发指的脸庞,向下滑动是突出的喉结,再向下是深刻的胸肌,还有中腹沟,几块腹肌在老头背心的遮盖下,依旧若隐若现。

“师兄,我看你也是挺风韵犹存的……”裴溯舔舔嘴唇,“跟那个花似的,都开了半年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物业种的海棠,大红大紫地扒在围栏上,生命恣意绽放。

“夸我点好的吧!”骆为昭收着力道,拍拍他胸口,“老了你就不爱了?我这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裴溯压着他的手,一起捂向心口,真挚道:“爱的爱的,这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

骆为昭被这话击中,凭空一个颤抖。

他俩坐着看小孩自己玩,天空中突然飘起小雨,起初还以为是空调外机的冷凝水。

骆为昭只好停止上下其手,像农民伯伯一样赶着一大一小两只鸭子去充电桩棚子下面躲雨,小鸭子啪嗒啪嗒地踩水,大鸭子慢吞吞走得不是很急,伯伯急到恨不得把鸭子扛起来走。

裴溯问:“这雨多久能停?”

“不知道,祈祷吧,心诚则灵。”骆为昭望天,棚下地方窄,两个巴掌全覆盖在裴溯头顶上给他遮飘进来的一点雨丝,一时腾不出空来打他屁/股,“你就说,你今天出门前是不是还祈祷要下雨,不锻炼来着。”

裴溯连忙叫冤:“哪儿有,我现在只会祈祷股市大涨或者第二届音乐节的票售空好吗?”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不祈祷”,雨越下越大,砸在棚上发出玉碎般的叮当声响。

骆为昭:“你还是祈祷一下吧。”

裴溯:“临时抱佛脚,你会被佛踢一脚的。你考试报名了吗?”

骆为昭:“没到时间呢,我要是今年没考上怎么办?”

“今年没考上就明年继续,三年硕士读出来正好到我新园区竣工开业。那不正好。”

骆为昭心说你这对四旬老汉的学习能力也太有自信,万一考不上呢?万一读着读着毕不了业呢,多丢人啊。但他也不好意思这么说出来。裴总着实是个绩优主义者,上学成绩第一,当富二代不忘念硕士,估计过几年还打算去读博,一听没志气的话就要拍他的脑壳。

于是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双眼望天。

“慢慢读呗,还有的是时间。”裴溯又说。

裴溯指指在水坑里跳来跳去的小孩儿,“不管管?”

骆为昭挑眉,“管他做啥,能跑能跳好得很,淋点小雨没事,小猪佩奇就是这么长大的,不经历风雨,哪儿能见彩虹……”

裴溯无语地拿眼白看他。

雨水在地上积出天然的镜子,倒影出他们并肩站立的影子。

“那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雨,”骆为昭突然说,“我回旧房子拿换洗衣服,家里没人,特别冷,雨又很大,就找个公交站台坐着……想你要是真醒不过来,我这辈子就给你守节了。”

溅起的冷雨,烧到昏迷的人,风像刀一样,他记一辈子。

裴溯用力回想,才明白他在说去年冬天,身体与头脑均处于泥泞之中,反而记不清当时的事情。如果那天一直下雨,现在也该停了,他看着骆为昭有些潮湿的眼睛,轻拍手背,“师兄,都过去了。”

骆为昭摩挲着他的手背,“过不去哈,从下个月起你就给我喝热的,不许再喝星冰乐,冰激凌也给我扔掉,橙橙开学,你的暑假也结束了!”

裴溯大惊失色:“太严格了吧骆长官。”

没站一会儿,物业的巡逻车路过,看到他们仨在这里坐着,下来问一圈情况。

管家迅速折回送伞。骆为昭单手接过,“砰”一下打开,遮在他俩头顶,又扛起积水里的佩奇,回身牵裴溯。“回家吧,等雨停了再出门。我晚上可能还是要晚点回家,老头刚发消息说有事,别等我早点睡,成吗?”

裴溯:“成,绝对把你关外面。”

骆为昭哈哈大笑。

就算今天下雨,他还要去上班。日子静下来,还有的是时间。

·

骆丞说的有事是张淮安点名要见他。

骆为昭百思不得其解,问他爹:“我和他加起来也没见过几次啊,没仇没怨,他找我干嘛?”

骆丞:“我哪儿知道?你反思一下。”

骆为昭挠头,上午忙完自己的本职工作,过安检,一脚踏进软包的大门。

张淮安:“骆局长,我都交代,能争取从宽吗?”

骆为昭心说,爹啊,你在监视器里看到了吧,我是真的邪门,嫌疑人见我就要交代,我能怎么办啊。还有你这个死胖子从冬天拖到夏天,耽误这么多人的事,现在才想起来要坦白,是不是太迟了。

骆为昭:“张淮安同志,根据最新实施的监察法实施条例,被讯问人如实供述自己罪行可以依法从宽处理,认罪认罚主动交代可以减刑,现在可以开始你的陈述。”

一个非常俗套的故事,两个小镇青年考成状元和榜眼,于是闯到通天大道上来,一个要升官,一个要发财。

想升官的那个,迫不及待地套进符合社会评价的壳子里,娶了挚友的姐姐,背地里又憋不住寻求刺激。想发财的那个,爱上了姐夫的小三,在长久地压抑后走火入魔。官商勾结,背德爱情,分尸杀人……哪一个爆出来都值得新洲日报的头版头条。

但这些已有完整的证据链串起,关键的是赵云鹤潜逃路径,巨额资产如何转移,他经手违规的东西,统统没有交代。

审讯时间太长,一直从中午持续到晚间,中途换一次吃饭,骆为昭见到小书记员宋铭。

宋铭可怜巴巴地靠在墙角,“骆局,您什么时候把我捞出去……我不要再在这里干了,给监察署的编制我都要跑,我要回到能见太阳能吹风的地方,比如咱分局就挺好。”

骆为昭:“谢邀,这是我能做主的吗?你领导我都被搞来干这个,六点多我就醒了,中午十一点来的,现在都晚上十一点了,十二个小时,我都快四十了,妈的,真把人当骡子用……再忍忍吧,下周我想办法把你们都救回去。”他拍拍小年轻的肩膀,“这话私下跟我说说就行,在外面做事要漂亮,要大方。”

宋铭点点头,“绝对不给你丢人,领导。”

骆为昭安慰完人,又换成一副铁面无私的态度走进软包。

张淮安挑着捡着交代,油滑地像泥鳅,与杜荷、赵云珊提供的证人证言出现偏差,只得一遍一遍地询问,一遍遍地听他狡辩。

云宏建设所有的土地几次性质变更是不是你批准的?你是否借云宏建设的壳子侵吞过报废的国有资产?你是不是批条子通过公共建筑xxx的不合格验收?这些他一律以“忘了”“不是”“不知道”消极抵抗。

骆为昭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一声,“他犯病就该跳楼!你问我干嘛!我是受害人家属啊!”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人说的话吗?他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随后理智占领高地,把文件夹丢在桌子上,冷笑道:“你好大的脸,你可算个什么东西。鉴定报告出来了,张淮安同志,你也是零度共情者啊。”

同一份样本,正好做两次鉴定。

张淮安要求做亲子鉴定的时候完全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地位,根本没想到前妻听到这消息还会举报自己。掌握权力久,误以为世上所有事情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运转。他在潜意识里还觉得只要坚决不签字,只要离开这里,就能东山再起。

他知道赵云鹤有精神问题,可是只要自己一个电话,他就会把金银财宝、权力关系拱手奉上,是精神病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成为他的白手套就可以了。

年少青春共同打拼的情谊他都可以抛之脑后,结发的妻子也随时可以背叛,坐在关键位置上却毫无责任地签字。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落的一滴泪,怕是他这辈子最真心的时刻,还夹杂着走投无路下的权衡,充满为脱罪、为博取同情的成分。

“我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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