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渊昭溯之骆为昭的三十八岁》
八月的最后一周,酷暑渐消,滨海湾好山好水好风光,全区市民朋友们只要有空就会去海滩上晒太阳。全家齐上阵,游完泳、晒完背,总得吃点什么,又纷纷顺着高架如鱼群涌向天街,像海鸥一样,去商场整点薯条吃吃。分局人人都恨不得门口道路有四车道无痛变八车道的本领,这样才不至于到下班时间仍迈不开腿走不上道,被困在单位。
骆为昭重新骑回二八大杠,神清气爽地来上班。
阳光如此明媚,海风如此招摇。
吸满两个月周末的山青水绿与裴总,他现在不说是返老还童,也可以说是大变活人,展开的每一丝面皮都洋溢着亲善、忠实的微笑,与平时正风肃纪的状态形成断崖对比。
这种比医美、羊胎素还直观的效果显然不合常理,吓得前来找他汇报情况的书记员汗毛倒竖,战战兢兢地开口:“骆局,乐园工地案受害人的母亲又来了,正坐在接访大厅那边。你看还要不要过去看看情况?”
骆为昭和蔼地说:“去的,来多少次都得去。她这次是几个人来的?”
书记员回答:“一个。”
这可不多见,有突破口。
骆为昭沉思几秒,“你先请刑侦队的常鸣和律协常驻的法律援助一同过去。”他去办公室找专注预算决算的王主任,看看能不能从第三季度的执法办案经费里见缝插针地再扣点钢镚出来。
张淮安私生子的母亲叫杜荷,是一个从履历上看乏善可陈的女人,如果不是卷入这宗凶案,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分局的大门朝哪儿开。她年轻时在KTV里上班,怀孕后赵云鹤负责她的一切。孩子的生、养、育,她全部外包给医院、月子中心、保姆,随后被送出国拥有外籍,成为一只扁平的鸟雀,仅靠名下银行卡的流水,就可以望穿一生。
这不是骆为昭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她每周都固定一天出现在分局的接访大厅,就那么坐着,仿佛SID还没撤场一样,等待着什么。
等待什么呢?案情已然清晰明了,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几个月时间她栗棕色的头发不再有光泽,兀自生出几根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也换成衬衫与长裤,她见着骆为昭下来,还勉强能笑一下打招呼:“长官们好。”十分得体的礼仪。
赵云鹤人是潜逃了,钱还在境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风险代理也可以小赚一笔。因此之前围绕在她身边总有许多法律服务销售、开着直播的媒体人,试图从她身上榨取一些剩余价值。
她在所有人视线的中心,却也不在中心。
而随着SID调查的结案,时间推移,民众的视线逐渐从初代受害者身上失焦,转移到与自身切身利益更相关的:他妈的上一任傻逼区长到底有没有勾结富商侵吞过我的钱?同时刑附民的诉讼虽然有优先受偿权,然而随着起诉赵云鹤的人越来越多,立案、财产冻结、并案、开庭、判决……遥遥无期的等待有时候会加速人的崩溃。
“走流程”往往会拖垮许多时间与金钱都不富裕的家庭,司法救济在此时就显得尤为重要。
骆为昭从过往的工作中总结“退二线去事业单位一辈子初级职称”经验,吸取“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容易给反社会分子如范思渊当信徒”教训,特别注重案件事后长久的半衰期影响。
对在办案过程中受伤的“自己人”、在恶性事件中受到伤害的受害者家属格外关注,尽量把防范化解可能存在重大风险的措施做在前面。
因此骆为昭同志在整个系统里都撑得起一声“铁肩担道义”的赞扬,尤其是他自己勋章挂满到压脖子差点得颈椎病,还喜欢给人分功。骆局得道,牛马升天。对他年纪轻轻爬这么高,大家都没什么意见,试问,谁不想跟着好领导混呢。
骆为昭轰隆隆地下楼,身后跟着一堆闲杂人等,他邀请杜荷去“有事好商量”隔间坐着,“坐,杜女士,我开门见山。SID公布的案情已经很清晰,现案件已经移交给司法系统,您看您这边还需要提供什么援助吗?这位是我们刑侦的队长常鸣,这位是律协的公益律师陆小涛,这位是书记员宋铭,法院立案庭那边她熟,您要是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现在提出。”
杜荷却不说话。
一间屋子,五个成年人,或许还有一只游荡的年轻的孤魂野鬼,静得只有空调出风口细碎的响动。
常鸣给她倒来一杯热水。杜荷细瘦的手指一根一根扒在纸杯壁上,又一根根松开。
骆为昭极有耐心,和颜悦色,与她在桌角呈九十度坐下,近四十的女人已经不再年轻,仔细看过去,她的脸庞绷得紧紧的,眼睛布满血丝。
杜荷她肩背挺得笔直,右手的手指神经质地摸着自己左手的戒指,摸着摸着,直摸到肩头颤抖,她开口说:“骆长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保证我安全吧,我要举报……”
骆为昭朝宋铭递了个眼神,后者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把全部录音录像设备打开。
“我能保证。你不要担心。”
杜荷听见这句话,像找到主心骨一般,从随身携带的铂金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来,她声线颤抖,仿佛下定很大的决心。
“这是赵云鹤几个月前给我转账的银行卡,卡号我都打印出来了,这张卡的尾数是0530,是他专门选的我的生日期。”
“这是他这些年固定转账的银行卡,开户用的是我妈妈的名字,每个月只有三千多,是用对公账户转的,公司我不清楚是做什么的。备注的是保洁费,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这把钥匙对应的是海嘉园3栋503的房子,前几年他们总去,最近两年我不太清楚,可能有别的人也会住在里面吧。”
“这是平时他联系我的手机,我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用,或许吧。”
“他们常约见的地点,可能是……我不太记得清……他们以前喜欢去,龙韵城?”骆为昭听到这个词神经猛然跳起,妈的这死胖子怎么还去这地方,纯坏种,倒查的时候怎么又没查出来,是有人曾修改记录吗。
关闭的百叶窗外,乌云遮住太阳。
“你们能抓住他吗?”
“你们能让我问问他,为什么吗?”
她随波逐流的一生,大概只真的勇敢过这么一次,为她生而未养的亲子。她说她从15岁主动辍学,18岁跟着张淮安,时常带她去下西区的海嘉园,在那里认识他的小舅子赵云鹤,一个年轻有为的商人。赵云鹤温柔、体贴、做事周到圆滑,于是她跟张淮安酒后怀孕也只敢跟他说,他说他对这孩子负责,不要破坏他姐姐和姐夫的家庭。她又转头跟赵云鹤,这个男人送她去念书,送她出国,帮她养孩子,大包大揽她的大前半生,直到现在。
她曾以为找到捷径,曾以为一步通天。可放弃抵抗命运,往往紧跟着毁灭和羞辱。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杜女士。”书记员停止记录,“如果没问题,麻烦您在这里签字。”
“我还能说什么?说他是鬼吗?说他是恶魔吗?”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死死地拽着骆为昭的肩膀,大概是情绪突然找到出口,她眼眶兜不住泪水,“他们说他杀了我儿子!可是他对我发誓,是他救我出泥潭,是他要我等,他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他是我的……”她掩面哭泣,她说不出口,“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骆为昭扶着她,手掌扣在肩头,无声地安抚,像裴溯当年安抚何宗一母亲一样。
她只是,错信人。当时的真心还是假意已不重要,在关键的时刻选择错一次,就是错一辈子。黄昏的太阳,却被当成黎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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