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金鳞卫》
明桃眼含欣赏地看向周榆。她显然是明白那封信的意思,目下郎秦多方势力聚集,既有赵邝派来的人,也有鸢卫,无论哪个,都不是她可以全心信任的对象。
她要确保诛杀卿尘,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赵瑾。
前段时间,青璟常召御医,说是难以入眠,一旦入眠又常做诡梦,生生吓醒,几日下来人都消瘦了不少,尽显憔悴之态。赵邝忧心青璟,却不愿踏足惊雁宫,便召御医问起青璟的状况,一问才知,青璟并非哀伤亡母,而是夜夜在梦中梦见有金龙盘旋在京城上方,又说梦见京城乌云当空,将金龙团团围住。
此梦实在不详,加之赵瑾一直请求将功补过,赵邝终究还是松了口,派赵瑾与周平一起率兵前往郎秦。
栖和不会与卿尘里应外合,但赵瑾可就难保了。她快速和周榆讲了一遍来龙去脉,语气沉沉道:“我希望你替我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周榆有些疑惑:“你是觉得赵瑾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即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不代表他会站在卿尘那边吧,若赵邝将真正的来龙去脉和赵瑾尽数说明,他就该知道,卿尘也有份害死他娘。”
“我不管他现在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当初他可是实打实地和临淮王有所勾结,迫不及待地要送自己的亲爹去死的。”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我从不赌可能。”
“你是想——”周榆有些震惊。
明桃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听都像是要送赵瑾去黄泉。
周榆想起自己在姜家镇看到的那些御卫,不免想到另一层:“该不会,你和青璟已经事先打算好了吧?”
明桃没有否认,语气中难掩恨意:“且不说他大概率与卿尘有所勾结,就算没有,若让他踩着我师父的尸骨当上皇帝,我死也难安。”
在周榆看来,她倒不认为明桃对青璟有多忠心耿耿,她觉得明桃纯粹是见不得赵瑾好,所以宁愿扶持别人罢了。
周榆脑子开始迅速转了起来,明桃这条消息很重要,既然未来很大可能是青璟登位,那么她就要开始提前考虑岭南和一品坊届时的处境了。
若能在这件事上卖青璟和明桃一个人情,日后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明桃笃定周榆一定会答应,不仅是因为她曾对自己有过许诺,更因为周榆是聪明人,看得清局势。
“你放心,有我在,此事一定万无一失,”周榆果然扬起笑容,“只是,赵瑾好解决,赵邝呢?他必定在京城自保,你把邪教教主解决了,可就没人去解决他了。”
说到这里,周榆瞥了眼明桃的表情,见她眼中微微带了些笑意,便明白她早已将此事计划好了。
“该不会,青璟身边还有人吧……”周榆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明桃点点头:“走之前,我已经探过了赵邝身边御卫的底细,包括人数,巡逻批次,值守时间。”
“有这么多的信息,再加上她深得赵邝信任,若这样还杀不掉赵邝,即便坐上那个位置也会被赶下来。”
周榆叹息一声,只觉得皇家的事情果然残酷,若计划成功,璟公主完全可以写一本《我爹杀了我娘该怎么办》的教程了。
重点大事说完,周榆立刻又恢复了没有正形的模样,兴冲冲地便打开了她刚刚扛进门的那两个大包袱,神秘兮兮地朝明桃笑:“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明桃转头看去,不由有些沉默。
第一个包袱的盒子里,竟装了几只被冰块冻起来的鸡。这些鸡都被拔光了毛,浑身光溜溜的,看过去便是白花花一片,震撼极了。
好在第二个包袱就正常多了,装满了岭南佳果。明桃认得这些水果,在百越时,赵启曾为向她们证明岭南有多好,大手一挥请他们吃过许多。
“这是怎么种出来的?”明桃惊奇地挑出其中的荔枝,“我记得赵启说过,这些都是应季的水果。”
周榆哼哼一笑:“我一品坊是什么地方,种点反季的水果算什么难事。”
明桃含笑道谢,又看了眼那几只光溜溜的鸡,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你们那……喜欢这样吃鸡?”
周榆笑得不行,正打算给她大讲特讲鸡的做法,突然院门被谁敲响了。
两人耳聪目明,都听得一清二楚。正房门未关,周榆索性大喊了声:“进来吧!”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
他一身简便的灰衣,身侧佩剑,脸上挂着爽利的笑容,正步伐稳健地朝她们二人走来。
单从这几步路,明桃便察觉出他武功不低。他又知道这处宅院所在的位置,明桃猜想,此人多半是卿珩派来的鸢卫。
果然,男子有礼地朝她们抱拳道:“明姑娘,在下鸢卫袁屈,奉少谷主的命令来接二位去万花楼用晚膳。”
周榆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将袁屈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而后扬起了笑容:“知道了,你稍等我们一下。”
袁屈很有眼色,再次行礼后便退回了院子中。
对上明桃不解的眼神,周榆叹息道:“其实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我觉得你这人真的很不开窍。”
“什么不开窍?”明桃剥了颗荔枝边啃边道,“不错,冻起来了更好吃了,你真有品味。”
“还吃呢,”周榆恨铁不成钢地把其余荔枝都抢了回来,“刚刚和卿珩对峙的时候,你简直弱爆了。”
“你要么就真的心狠一点,既然心不够狠,这么容易就又被他迷惑,何不索性忘了那些让自己烦忧的事情,痛痛快快地爽一场?”周榆叹息。
“不行吧,”明桃摇摇头,“好色是一码事,芥蒂是另一码事。”
“……你倒是诚实,”周榆无语半晌,叹息道,“其实你还是太认真了,明桃。人生在世无非体验一场,很多事情不必那么认真。今日是一堆能用法术的邪教徒要毁了南越,明日指不定又会冒出一堆变异的怪物大杀四方,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为难自己才是最愚蠢的事。”
在周榆看来,反正从一开始你明桃不就知道卿珩是栖和人么?那时你也没觉得有什么,怎么知道他叔叔是卿尘后你就接受不了了呢?
卿珩既没享受作为卿尘侄子的好处,也没对这位所谓的叔叔有任何感情,对卿珩而言,卿尘跟个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思来想去,周榆猜想,明桃无法原谅的,大约是卿家的其他人,亦或是整个栖和罢。譬如卿珩的父亲,若他早下决断,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祸——而卿珩的父辈,可是实打实地和卿尘血脉相连的。
可偏偏,卿珩又与他父亲实打实的血脉相连。
思及此,周榆也只能长叹,最后拍了拍明桃的肩劝道:“看开点吧,既然栖和已摆明会管此事,咱们可不能放着大好的资源不用。你自苦也是一日,开开心心也是一日,何必呢?反正等杀了卿尘后不就又可以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了?”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么?听着周榆充满豁达的语气,明桃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以前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杀了卿尘后,自己还有什么要干的?
金鳞楼不在了,花花送回沧源山了,该报的仇也报了,她好像真的就自由了。
可她以前从没这么想过。
她习惯了完成任务,一个又一个的任务,再带着那些任务里的包袱无尽地下坠,沉入无尽的深渊。
——
迦蓝踏入天王殿内时,正见满殿僧侣跪在一旁,低着头瑟瑟发抖。
两侧四大天王的神像在这些惶恐的僧侣面前都显得威武起来,迦蓝觉得此景简直滑稽至极。她绕过蒲团,一踢跪在最前的那僧侣:“喂!门口还一大堆香客等着进来投钱,那么早闭寺你们找死啊?”
不屏猛地被一脚踹倒在地,也不敢抬头,只能吃痛俯倒在地,低声回迦蓝:“右祭司,左祭司方才重伤回来,吸了几个都不满意,让我们即刻闭寺,准备明日宣讲教义。”
迦蓝本欲再踹,听到这话立刻收回了脚,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浮出些许笑意:“他要求还挺高,罢了,我去看看他。”
便见迦蓝甩了甩发尾,身姿摇曳地绕过殿中的韦驮神像,径直往殿后的钟楼去了。
迦蓝还未进钟楼,便已听见游卓然的怒吼,想来是真的伤得很重。她收了笑容,神色多了几分担忧,加快脚步绕过地上那一具具还未消散的皮囊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内,游卓然双眼赤红,正喘着粗气歪倒在床畔。他未穿上衣,露出的肌肉表面布满道道疤痕,眼下,这些疤痕正随着他掌心溢出的白光渐渐变淡,每淡一分,他便会痛苦地嘶吼一声。
迦蓝没料到情况会这般严重。游卓然经历过的,她都同样经历过,眼下,正是使用法力过度会出现的反噬症状,纵使用了吸食的法子压制,过程也是生不如死。
更何况,眼下,他脸上的疤痕虽已尽消,可身上的疤痕仍在,说明游卓然还需要更多祭品。
迦蓝再顾不得许多,掌心凝出白光,就要上前帮游卓然缓解痛苦。
不料,她还未近游卓然的身,他便用尽全力推开了自己。
“不行,迦蓝!”游卓然死死攀住床柱,明明痛苦异常,还是勉力分出心神,朝迦蓝挤出笑容,“大战在即,你不要将法力浪费在我身上,一切当以教主为重。”
迦蓝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由红了眼:“早知那贱人如此难对付,我就该和你一起去。”
“教主即将大成,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候,你必须守在旁边,”游卓然深吸几口气,像是终于缓了过来,“若非卿珩突然出现,今日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迦蓝抚上他的疤痕,心疼不已,一具美丽又健壮的身躯无论是对使用法力或是缓解反噬都大有裨益,每具这样的躯体都来之不易,眼下却被明桃和卿珩那对贱人给毁了。
思及此,她眼中闪起阴毒的光:“若非此刻还不能轻举妄动,我必亲自抓了卿珩,将他的皮剥与你用。”
游卓然刚想抚上她的脸,心口忽地又是一痛,不由蜷缩起身体。他已吸食了许多教徒,不能再动摇人心,因此,再想找祭品只能生生等到明日。
只是,不知是不是焚天威力实在太大,这次的疼简直前所未有,游卓然再经受不住,眼睛一翻便晕倒在了迦蓝怀中。
迦蓝心急如焚,再顾不得许多,一边给游卓然输送法力,一边冲外面怒吼:“不屏,滚进来!”
不屏连滚带爬地飞奔进来,整个人打摆子一般跪在地上。
“去前面给我抓两个香客进来,记着,把你眼睛瞪大了,只抓那种看起来不起眼的平头百姓。”
不屏声音都在颤抖:“现在白日,鸢卫恐都盯着,且刚刚闭寺——”
“蠢货!”迦蓝看他这副窝囊样子,越发生气,又是一脚踹在他身上,“谁让你大白天去抓了,晚些把灯烛重新燃起来,届时抓几个进来参拜的不就行了!”
——
袁屈带着明桃和周榆一路行至万花酒楼时,天色已近傍晚。
周榆一路都在催促袁屈快些,袁屈虽不知原因,却也不敢耽误。待到了门口,看着周榆从马车上一手拎出一只将化未化的冻鸡,袁屈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到了包厢门口,周榆还不忘叮嘱袁屈一定要让厨子按她写的配方做鸡,仿佛只要多煮一分钟那几只鸡就枉死了。
明桃一边心道鸡能做的多好吃,一边推开了包厢的门。
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不过卿珩并不在其中。
姜家姐弟一见明桃,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和她打招呼,但余光瞟到他们右边时,他们一下又咬住了唇,仿佛很害怕那人的模样。
明桃定睛望去,只见他们右边坐着的两人,一个是看起来不过弱冠的俊美少年,一个是看起来约莫四十左右的女人,身上衣服与方才袁屈所穿极像,脸上正带着温和笑意,朝她微微颔首。
那俊美少年叠腿坐在位置上,正微微闭眼品着手上的茶,似乎根本没在意明桃等人的出现。
“这茶真是不行,用的怕是隔年露水煮出来的吧。”他只小啜了一口,便缓缓放下茶盏,斜眼看向一旁躬身的小二。
说话时,少年每一个断句的尾音都有一些微微妩媚的上扬,虽是责怪,举止气度却都优雅至极。
明桃和周榆对视一眼,都迅速确定了下来姜家姐弟怕的是谁。
周榆一向最烦装货,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小二听到少年的问话,正满头冷汗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旁的女人就先开口了。
“见山,何必为难小二?一会儿少谷主回来你直接同他说岂不更快?”她盈盈一笑,示意小二直接退下,而后便起身来亲迎明桃和周榆,“想必二位就是明姑娘和周姑娘了。”
明桃略点头,想起她对卿珩的称呼,有些迟疑地问:“不知您是?”
女人温和一笑,眼角纹路显得越发柔和:“久仰明姑娘大名,在下鸢卫首领张悦,奉谷主之命协助少谷主与您。”
她恭敬行了一礼后,又看向那俊美少年,介绍道:“这位是谷中长老见山,也是为诛杀卿尘而来。”
听到这里,那少年朝明桃和周榆优雅一笑,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卿珩呢?”周榆才不管什么长老不长老的首领不首领的,大剌剌就往见山身边一坐,“他是组局的,结果最晚来,像什么话?”
她只管帮着明桃,其余什么都不管。
张悦一边引着明桃坐到姜家姐弟身边,一边回答周榆的问题:“少谷主应当还在见瑾王殿下,二位饿不饿?我让小二先上点开胃的菜。”
周榆和明桃听到这话,立即对视一眼。
赵瑾竟已经到了!
明桃见姜家姐弟还紧张地站在原处,身前的茶水都是未动过的样子,先将他们拉回了座位,问:“你们饿不饿?”
“方才张首领问过我们了,我们不饿的明姑娘。”在这样的场合,姜遇显然十分局促。
明桃心道,招考都是要用力气的,从中午到傍晚怎么会不饿。
卿珩应当是好意,待姜遇考完后将她们接来了这里吃饭,不过他们在这里也不敢放开吃,倒不如去楼下。
思及此,明桃从兜里拿了锭银子出来,塞给姜遇,悄声道:“楼下比这好吃多了,这里都是宰客的,你们去底下吃,这里我帮你们说就好。”
姜遇几乎要被她的直白逗笑,又想起这是什么场合,于是使劲抿嘴藏起了笑容。
她知道这是明桃在给他们台阶下,于是感激地接过了明桃的银子,和弟弟对众人再次行礼后,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张悦若有所思地看着明桃的方向,想起卿闻期在她出谷前对她的叮嘱。
他说,请她一定要代栖和向明桃表达歉意与谢意。
今日一见,她发觉,这位姑娘果真是有些与众不同。长得并不美极艳极,但却有一份独特的清丽与英气,而观其行走接物,都是再沉稳不过的模样,气息隐藏得极好,让人轻易摸不出底细。
方才她与姜家姐弟说话时,那一双眼睛便褪了些深邃,显出些灵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到现在,她便只静静听着周榆等人喋喋不休,几乎有任何存在感。
虽寡言,却莫名让人心安——这是张悦对明桃的第一印象。
对周榆,张悦则有些啼笑皆非,只觉得她实在古灵精怪,有趣极了。
方才明桃和姜家姐弟交流的时候,周榆就已经开始在见山面前大讲特讲鸡的做法了,此时,她又讲到了激动处——
“见山长老,你们长久在栖和谷里住着,恐怕没见过处理□□?这可是做豉油鸡必不可少的一步,只有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鸡,吃起来才香哦。”周榆显然是有意要恶心他,讲起来眉飞色舞还带手势,“首先要给鸡脖子来上一刀,把鸡血放干净,鸡血你们栖和见过没啊?又黑又浓的那种,拿个碗接着,不到片刻就会变得浓稠——”
一番话搅得见山脾胃都有些不适,他眉心直跳,一双桃花眼凝出无限冷意,试图肃声震住周榆:“饭桌上岂能谈论此等事情!”
可惜他忘了,他出谷用的假身还是他少年出谷时捏过的皮囊——那时他极爱美,虽只是假身,但容貌也捏得与他真实的容貌也不相上下,俊美至极,柔弱至极。这样的美貌配上少年人清澈明亮的声音,想表露威严,实在是太过为难。
张悦忍不住大笑出声:“周姑娘,见山可是几百岁的人了,你可别给他气坏了。”
明桃默默瞥了眼那边的局势,只觉得活该,一把年纪还用这么妖娆的皮囊——比卿珩生得还风流。
见山冷哼一声,略略别开脸去,自以为是锋芒毕露,不曾想落在众人眼中,却是一副傲娇至极的做派,没有任何实际威胁。
周榆笑嘻嘻地又要说什么时,小二轻轻叩了叩门,询问是否可以开始上菜了。
明桃和周榆都没有开口,不管背地里怎么胡来,明面上在座两位都是长辈,基本的礼节还是必要的。
张悦倒不在意这些,鸢卫本就该听从谷主一脉的命令,不论年纪辈分。少谷主人虽不在,但意思是很明确的,她自然不可能让明桃和周榆饿着肚子等他,至于见山,他是个辟谷惯了不吃东西只喝茶的,不需要管他的意见。
思及此,张悦示意小二进来,没多久,菜就一道接一道地被端上了桌。
周榆做出十分恭敬的模样,自己还未吃,先给见山夹了块方才她一直念叨着的豉油鸡。
见山看着碗里那块油黑油黑的东西,如临大敌般往后坐了坐。
张悦却是不拘,径自尝了一块,开始不住地夸奖:“周姑娘,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鸡!”
早听说岭南菜品别有一番特色,之前在百越没空吃,一听张悦夸奖,明桃也夹了块尝。
这一口下去,明桃只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的鸡都白吃了。
周榆一副早料到会这样的表情看着众人,摆摆手装作谦虚:“也就只有我们岭南的鸡能有这样的风味,下回来岭南,还请你们吃。”
见山原本对这个女子以及这个女子的食物都是格外抗拒的,但见张悦和明桃享受的神情不似作假,他也开始不动声色地用眼睛去瞟碗里那块豉油鸡。
实话说,他出谷的次数极少,谷外食物吃的也不多,但这块鸡倒闻起来的确是香得很。
周榆在旁边大口大口地吃得正香,实在见不得见山这明明想吃却还要装作自己只喜欢喝茶的样子,抽了个空隙咽下嘴里的菜,敲了敲他的碗道:“大大方方看不行啊,鸡都如此大咧咧躺在你眼前了,你还要从你那个茶杯和桌子的空隙里偷偷去看,实在是太不尊重鸡了。”
见山差点被茶水呛到,一双美目怒视周榆。
明桃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卿珩方进来,看到的便是众人大笑的场景,他心里一松,告罪一声后便落座在了明桃身边。
见他来,明桃笑意渐收,低声问:“赵瑾来了?”
卿珩没料到明桃会主动和他讲话,几乎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涟漪。
“是。”他压了压心神,道,“他和朝中忠武将军一道来的,两人带了三千兵力,现下榻郎秦府。”
她点点头,打定主意一会儿再细细问他细节,再回过神,只见周榆还在怂恿见山吃掉那块豉油鸡,明桃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悦姨,见山长老,万花楼的菜可还能入口?”卿珩起身为两位长辈斟茶,笑得温和有礼。
看着卿珩管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小少年叫见山长老,明桃眼角抽了抽。
张悦自然是不停夸奖,尤其对周榆带来的菜赞不绝口,而见山仍保持着那副优雅至极的做派,慢条斯理地道:“珩小子,其他都好,就是这茶,下次一定记得用初春收集的露水煮。”
卿珩自然颔首应下,而后又开始礼貌地询问周榆。
周榆朗声一笑,豪爽的模样让见山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
“哎呀呀,还管什么菜呀,此行能看见你和见山这两张脸都够本了,你说是吧,明桃?”
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明桃无语半晌。
见山和卿珩的脸的确是翻遍整个南越都难敌的存在,且两人各有所长,见山是美得雌雄莫辨,妖娆至极,卿珩则是如冠玉一般的姿容,温润至极,偏偏眼角缀了颗痣,让他整个人多了分妩媚风流。
不过,周榆不是不分场合耍流氓的人,她突然提起两人的长相,一定是别有用心。
思及此,明桃喝了口茶,缓缓接上她的话:“论样貌,我的确没见过比二位风姿更出众的。”
周榆见她上道,满意一笑,把筷子“啪”地一声放下,似乎下了决定:“既如此,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就从你们两个中间挑一个去参加明日那普济寺住持的教义宣讲!”
众人皆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们没事先打探过消息?”周榆也疑惑了,“这应当是件大事啊,这普济寺住持露面极少,而每每放出宣讲教义的消息,就必定会在当场挑出与佛法有缘之人,这可是混进普济寺的大好机会。”
张悦迟疑了一下:“普济寺住持一事鸢卫有来禀过,只是周姑娘,为何一定要他们二人中的一人去参加呢?”
周榆做出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我的消息是,那普济寺住持招收信徒,有两个最看重的条件。”
她比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一,若是女子,只选那花容玉貌的,若是男子,只要仪表堂堂的。”
见山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这是选信徒还是选妃子?”
“你不信明天自己去试试呗,我一品坊的消息都是价值千金,从不作伪。”周榆轻哼一声,“要不是看在明桃的面子上,这消息我可是要收钱的。”
明桃轻咳一声,问:“那第二条是什么?”
周榆缓缓道:“第二条就颇为诡异了,实话说,我到现在都还没参透。”
“我收到的消息是,普济寺招收的信徒,还有一部分是——”说到这里,周榆脸色有些奇怪,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肌肉特别壮实的。”
“这有何诡异的?郎秦是以挖掘金矿为经济命脉的城池,肌肉壮实的人应该不在少数。”见山不解。
周榆摇摇头:“单这条自然不算诡异,但我还没说完呢,据说,肌肉特别壮实只是第一个条件,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从未受过伤,身上一丝伤疤都不能有。”
众人一下沉默了。
“该不会是……”张悦迟疑着看向卿珩,并未说完,“少谷主,您怎么看?”
卿珩点点头:“恐怕这些人的确是成为了祭品。”
屋内其余人眉目都渐渐凝重起来,周榆越发困惑:“你解释的清楚一些。”
“很简单的道理,”见山放下茶杯,一甩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折扇,“周姑娘,若你是卿尘,身负重伤逃回郎秦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周榆道:“那自然是治伤,恢复法力了。”
说罢,她嫌弃地把见山的折扇用手指推开了些。
“恢复法力,或者说压制反噬的方法,想必明姑娘都已见识过了?”
听见山看向自己,明桃有些疑惑,但仍点了点头:“不错,自洛南一路而来,我见过邪教徒恢复法力的方法无非有二,不过,我认为,这两种方法,说到底本质是一样的。”
“一,便是粗暴地直接吸食骨髓血肉。古静客栈中的人皆被挖心,想必就是这个缘故,又比如方才晚秋林中,那地位高的教徒直接将手下吸食干净,法力瞬间便有了大幅提升,更加证明,这样直接的方法是有一定用处的。”
明桃沉吟半晌,接着道:“至于第二种方法,便是洛北那邪教徒所用的了。他不直接吸食人的肉身,而是取其仇恨恢复法力,此法比起前一种方法,显然威力更大,只要有仇恨,他便能滚雪球般将那蛊虫运作下去,以至整座洛北城危。”
见山饶有兴趣地看着明桃:“既明姑娘觉得这两种方法本质一样,那又为什么要分开来说?”
若说出谷前,他对这名女子还不甚在意,只以为是因缘巧合下,她才被黑玉剑和绛珠镯所认主,可听完她的回答后,他却突然理解了一些。
她的确是悟性极高的女子,只可惜,实在是命途多舛。
明桃自然不知道见山心中所想,只是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这些也是我的猜测,第一种方法胜在起效快,第二种方法,则胜在威力巨大,缺点便是需要绕一大个圈子,若是当下重伤得就快死的邪教徒,不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只要迅速恢复如初,自然是首选第一种方法的,做得好便无声无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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