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剑落地。

晏井承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颈侧的血珠顺着下颌往下淌。

“我现在去承天门，万望统领莫要拦我。”

他没捡剑，也没看骆章，只望着窗外漫天风雪，从容离去。

骆章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懂了。

他们是一类人。

但如今他们这类人，一个不顾规矩，决定去闯宫；一个不顾职责，任由对方去闯宫。

雪还在下，廊下的灯笼晃了晃，骆章弯腰捡起晏井承的剑，不着痕迹地跟上他。

*

那两个太医捧着堆黑乎乎的药渣冲回来，刘太医扑过去，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嚼了两下猛地吐出来：“是苦杏仁！量还不小！陛下，这是下毒！”

赵祯猛地站起身，龙袍扫过药碗，哐当碎在地上。

“张茂则！”赵祯的声音冷得让人胆颤，“把宫里所有沾过这药的人，全给朕带来！”

暖阁外的风雪更紧了。

满殿的太医都低着头，刘太医忙着配解药，手抖得握不住药杵。

张茂则捧着枚翠玉簪冲进来：

“陛下！这是在积翠殿外雪地里捡的，后苑当值的内侍说，方才只有柔仪殿的小宫女来过……”

积翠殿的空气瞬间冻住了。

太医们低着头，谁都不敢说话。

赵祯缓缓松开柳嘉之的手，站起身。

“张茂则。”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满殿的太医都打了个寒颤，“告诉张美人，朕在垂拱殿等着她来。”

“剩下的，尽全力给朕救人。”

*

赵祯走后不久，积翠殿。

骆章先一步踏进来，他没看周围垂首侍立的宫人，直直钉在榻上。

柳嘉之躺在那里，藕色寝衣衬得脸白如纸，唇上一点血色都无。

“官家呢？”他声音压得极低，向缩在角落的小太监询问道。

“官、官家刚去垂拱殿议事了……”小太监抖着嗓子回话。

骆章向门外递了个眼神，晏井承便匆匆进门。

他没像骆章那样站着，而是径直走到榻边。

隔着围了一圈的太医，他就这么静静望着榻上毫无生气的柳嘉之。

晏井承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三粒朱红色的药丸，递给刘太医：“用温水化了，给她灌下去。”

“这是……”刘太医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这这这……西域的还魂丹！”李太医上前，“我还是十年前在民间有幸见过一回！”

*

太医们刚要递药碗，晏井承已侧身挡在榻前。

“我来。”晏井承接过药碗，轻车熟路地单手托起柳嘉之。

药汁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淌，他竟抬手用袖口去擦，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倒让旁边捧着帕子的宫女愣在原地。

费尽一番力气，终于把药给灌了进去。

殿内霎时松了一口气。

晏井承弯腰，将落在她颈边的锦被往上提了提。

角落里的骆章没动，玄色袖口下的手却悄悄攥紧，眼底的温柔漫到睫梢都不自知。

*

张茂则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晏井承刚替柳嘉之掖好被角，闻声转身。

“官家让我来请您和骆统领去垂拱殿一趟。”张茂则说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极快地扫了圈。

晏井承看了眼榻上的柳嘉之，终究没再说什么，抬脚跟上。

骆章落在后面半步，飞快地瞥了眼那抹苍白的睡颜，袖中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这一去，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

垂拱殿，范仲淹早已立于殿中。

赵祯坐在龙椅上，直直盯着跪在地上的晏井承。

“你是忘了祖宗家法，还是觉得朕的后宫，是你能随便闯的地方？”赵祯拔高声音，里面的怒意似要漫出来。

“陛下，柳姑娘出自我州江楼，如今危在旦夕，臣不能不管。望陛下恕臣大不敬之罪。”

赵祯冷笑，“私闯后宫，按律当斩。你要朕如何恕你？”

骆章正要开口，却见赵祯的视线忽然朝他看过来，像把无形的刀。

骆章的肩背瞬间绷紧，他知道这眼刀的意思，皇城司是干什么的？竟让外臣闯进宫闱重地，还是在他眼皮底下。

晏井承刚要辩解，就被赵祯开口提问打断。

“晏卿。”赵祯指尖叩在龙椅扶手上，“朕让你化名柳长风，去查叶家岁币之事，进展如何了？”

晏井承的眉峰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骆章。

暗阁一向都是秘密行事，皇城司耳目遍布，他知晓或许不奇。可范文公还站在一旁，竟也被纳入了局中？

*

他喉结滚了滚，终究还是敛了神色：

“回陛下，臣先前假扮柳长风在汴京客栈落脚，近日已取得叶瑾萝信任，获准住进叶府。叶瑾萝对府中事务并非全不知情，假以时日，定能拿到他们私通外敌的证据。”

赵祯没接话，只盯着他看。

骆章的肩背不可察地动了动。

原来如此，所以那日晏井承才……

但这等机密，竟当着范文公的面说破，陛下的心思，越发难猜了。

范仲淹倒像是并不意外，只捻着胡须，目光在晏井承身上转了圈，又落回赵祯脸上，终究没说什么。

*

“很好。”赵祯忽然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之后把叶府的布防图给骆章。”

他看向骆章，“皇城司配合他，别让叶家看出破绽。”

晏井承和骆章同时应声。

暗阁与皇城司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一个掌暗处密探，一个管宫闱防务，如今竟要联手。

陛下到底在布什么局？是怕叶家牵扯太深，单靠一方不稳妥？还是……

他瞥了眼身旁的骆章，对方依旧面无表情，玄色披风下的手却不知何时松开了些。

*

正思忖间，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陛下！积翠殿……积翠殿来报，柳、柳姑娘她……”

“说清楚！”赵祯猛地前倾身体。

小太监抬起头，脸色白如纸：“柳姑娘她……刚、刚咽气了！太医说……说回天乏术了！”

晏井承猛地起身，一时间忘了君臣之礼：“不可能！方才明明还……”

话没说完，就被骆章拽住了胳膊。

骆章力道大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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