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训狗亡国记》
五月十九,朝会散后,工部尚书房弼撑着伞慢悠悠踱出宫门,上了自家的马车,外头落着雨,他听着雨滴砸在马车棚顶的声响,阖眼养神,迷糊中觉得马车似是颠簸了两下,本想查看,可转瞬又没了动静,因而作罢。
待再睁开眼,才发觉车已停了,房弼打着哈欠掀开车帘,一抬头,见自家门口的匾额改了姓,姓孟。
房弼使劲儿揉了揉眼,再抬头看,仍姓孟,他这才发现,这宅邸比他家的大上不少,赶车的车夫已不见踪影。
身后传来个女子的声音:“房尚书醒了。”
房弼下了车,一回头,见马车后钻出来个一身柿色劲装的小姑娘,高高束起的头发被淋得正往下滴水。
“你是……”房弼想了半晌才想起她是谁,“林将军?”
“早不是将军了,”林融霜笑道,“您老莫给我招祸,叫融霜就成。”
房弼指了指脑袋顶上的匾额:“林……姑娘,这是?”
“说来也巧,我出门去买糖,正好碰见您家马车的车轴折了,眼见要断,”林融霜回头指了指马车后轮,“您那车夫笨手笨脚,修了半晌也没修上,我看离我家近,便将车赶了过来,这不,已经给您换了新的。”
“老朽回府的路,与孟相府,不顺路罢……”房弼四下看了一圈,“那我家车夫呢?”
“扔半路了,我把您的伞给了他,叫他自己回家去,”林融霜拍拍手,朝府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雨眼见要大了,来都来了,房尚书进去喝口热茶再走罢。”
房弼往门内看了一眼,目之所及空无一人,心下了然:“也好,孟相久病,我也该来瞧一眼。”
跟着林融霜转进内院,房弼一抬头,见门口廊下站着一人,缥色常服,松松挽着个低髻,手里捏着根孔雀翎,正逗着脚边的三只猫玩儿。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正是好些时日没见着的孟冬辞。
“房老,”孟冬辞将孔雀翎丢给欲往她腿上爬的葫芦,颔首朝房弼行了个小辈礼,“请堂内上座。”
房弼一眼瞧出孟冬辞的意思,虽是有意将他截来,但面上只是叙旧,不提官品,因而颔首算作回礼,随她进了会客堂。
“记得祖父还在时,也曾请您到府上来闲坐,”孟冬辞将铜炉上煨着的茶壶拎起,给房弼斟茶,“那时我年纪小,只记得您爱往茶里煮银丹草,今日照葫芦画瓢地加了些,您别嫌我擅作主张。”
她的出身是几个知情老臣心照不宣的秘密,因而房弼怔了一下方笑着应声:“你这样一说,我才发觉当年那个跟在弘邈身后,见人就笑但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和如今人人都怕的左相竟是同一个人。”
“说起来,还没谢过您在朝堂上为我说话,”斟好了茶,孟冬辞自旁边的瓷壶里倒了一盏白水给自己,笑道,“我最近药喝得太多,怕茶冲了药性,就不陪您了,您放心,茶里肯定没加不该加的。”
房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得爽朗:“还真是你祖父当年煮出来的味道,加没加东西,我一口就喝得出了。再说,替你说话是帮理也帮亲,我与弘邈二十年的交情,他的孙女,定然也是‘骨可折,志不移’,更何况,这几年你的作为,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当年我入朝便以帷帽遮面,又有先帝的明旨不许多问,大伙儿心里定然要犯嘀咕,可这么些年,我和您,还有别的知情的前辈虽没少为变法和新制吵架,但我出身林家的消息从来没人往外传过,”孟冬辞将小盏捏在指尖,默了一瞬,才又开口,“您是信我,可我身上的嫌疑说到底没洗清,这才叫融霜将您悄悄拘来,实是无奈之举,您莫见怪。”
房弼听出她的意思,撂下茶盏,问:“需要我这个老头子解惑的,定然是多年前的旧事了?”
“是,”孟冬辞点头,“这阵子我病中无趣儿,翻了翻从前的记档,看见有回太庙修缮,砸死了人,是么?”
房弼掰着手指算道:“这事过去有……三十年了罢。”
“三十一年,永仁四年的事,”孟冬辞接道,“我老师和嵇孺,都是那年入朝的。”
“是了,是了,”房弼应声,“那时老朽还是修内司中一个小小的监门官,那回太庙修缮,说起来,也不是大动,因为当时报批的耗材并不多,勉强算是翻新。”
孟冬辞心下一动,问:“所以,根本不需要大修,是么?”
“先帝继位前才大修过,老朽想想……”房弼垂眸思忖片刻,才又开口,“那回修缮,说是有根梁给虫蛀空了,但修内司派人去瞧了,不是承重的横梁,且在一角,即便不修,十年八年之内也不要紧,但不知怎么,最后将作监还是上报,要修。
“其实记档写得有些笼统,只说太庙因飓风塌了,实际上塌的是后面的角房,就是挨着那根被蛀空的横梁的,若真是塌了太庙,那可是大凶之兆,要重新封禅祭祖的。”
孟冬辞追问:“当时砸死的人,有多少?”
“就记档上写的两人,当时的工部尚书和侍郎,还有个陪着验看的工头,但那人没死,断了一条腿。”
一根不怎么重要的横梁,却要大张旗鼓地修,眼见要修完了,后面的角屋立刻塌了,可一个角屋的验收,顶天将作监着人过去瞧一眼,用得上把工部尚书工部侍郎全叫过去验看么?
不该去的人去了太庙,好端端被砸死在里边,如此,工部主事位置空悬,可空缺的职位并不是非老师不行,偏偏是本就因执掌户部分身乏术的她暂管工部。若说其中没有人推动,这样的巧合,真是比话本子还精彩。
此事分明存疑,可年头太久了,就算当时太庙里留下了什么证据,三十多年过,也是一把积尘了。
孟冬辞想到此处,极轻地叹了声气。
“冬辞,我与你祖父交好,今日托大多句嘴,”见孟冬辞半晌不言语,房弼又意有所指地开口,“我深信你不会有异心,也知道你做的事都有你自己的道理,但太险的事,还是要收敛些,你的出身是自证,也能成为别人攻讦你的借口。”
“多谢您,我都知道,”孟冬辞知他说的是那封被皇城司截去的信,真情实意为她担心,心里一暖,起身替房弼满上茶盏,“您如此说,是因为朝中已有人提起此事了,是么?”
“也不是有意提的,”房弼点头谢过,轻叹,“嵇孺也是年岁大了,整日昏昏沉沉,那天我瞧他的意思,本是想替你辩驳一句,却不当心说漏了嘴。”
孟冬辞面上未动声色,只点头,又问:“我年纪小些,朝中旧事知道的不算清楚,今日索性多问问,当年先帝继位后,朝中最堪用的朝臣,您觉得都有谁?”
“先帝治下算是严苛,朝臣们都兢兢业业不敢有失,但你说堪用,那便非帝师卫闲庭和你祖父林和瑜莫属了,”房弼笑道,“你祖父自不必说,上到维系朝纲下到约束百官,一张铁面,谁都怕他,朝臣们私下玩笑,说其实连先帝也怕他。
“你老师更聪明些,她会说话,中间一边打圆场,一边就把想收拾的人收拾了,想改的制,先帝就算起初不同意,最后也都听了她的话,他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大煜朝堂那些年,可谓是滴水不漏。”
孟冬辞又问:“那嵇老呢?”
“嵇孺啊,他早些年跟着你祖父和你老师,也算锋芒毕露,后来因为一件事,便开始缩手缩脚,但先帝倒是很信重他。”
“您说的,不会是他当年向我老师求亲的事罢?”孟冬辞问,“先帝没因此介怀?反而信重他?”
“不知者不罪,先帝也不是昏君,更何况你老师当年的才学,倾慕者又何止嵇孺一人?但嵇孺据说是吓坏了,没事就跑到宫里去请罪,先帝或许就是因此,觉得他胆小好掌控,才信重他的,”说到此处,房弼压低声音笑道,“有件有意思的事,就当给你病中解闷儿了。”
孟冬辞笑着凑近去听。
“也不知是不是怕先帝治他的罪,嵇孺这老头说是没娶妻,却有个不小的儿子,名义上收养的义子,不住在他府上,在径山街开着一间茶楼,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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