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训狗亡国记》
孟冬辞将车帘掀开条缝看了眼马车前的尸体,这人看着年岁不大,着绯色官袍、金涂银带、腰间佩着个银鱼袋,至少六品往上。
“殿下,”孟冬辞回头问元珵,“我认不清路,这是哪里?”
元珵顺着车帘缝隙往外瞧了一眼,答:“金元街。”
“可是你先前说的那条开着不少秦楼楚馆的?”
元珵应是。
孟冬辞闻言,撂下车帘思忖片刻,放轻声音说:“朝中大员本不该到这种地方,更何况明目张胆穿着官服,我看这人面上透着惊恐,怕不是失足跌落,这事有些怪,莲姨才在刑场露过面,便不要下车了。”
待与元珵一道下了车,孟冬辞才看清这人究竟是从何处跌下来的。
此处应是主街中的繁华地段儿,路不窄,能容两三驾马车并行。
他们马车停下的位置,两旁的小楼皆是通体涂了朱漆,两侧各悬着匾额,一处名‘澄怀’,一处名‘藏珍’。
车夫说的桥,不过是横在这两座朱楼中间,连通这两处用的、一条勉强能容两人并肩的窄梁。
晓得元珵一向忌讳这种诡异的死状,孟冬辞便蹲下身,伸手在那尚有余温的人身上探过,最后在他腰带里摸出一块儿腰牌。
大理寺的腰牌。
绯袍银鱼袋,这人身份已明。
“殿下,”孟冬辞压低声音将元珵叫到身边,示意他看周围,“好端端的一个人摔死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你不觉得周围百姓的反应,有些不寻常么?”
元珵先前的注意力皆搁在地上那人诡异的死状上,闻言四下看过,果然如孟冬辞所说,这么大的响动,非但没人上前围观,就连这楼里的人,也没一个出来看热闹。
因着今日刑场这一台戏,元珵特地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孟冬辞将他上下打量个遍,目光落在他腰间那雕着龙纹的玉带扣上,问:“这是皇帝赏的?”
元珵摇头:“记不清了,大抵是。”
“不是他给的,哪个皇子敢明目张胆用龙纹,”孟冬辞抬眼往那窄桥上看了一眼,“既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这局就不算险,上去瞧瞧罢。”
元珵一怔,问:“娘子是觉得,这人是故意死在咱们眼前的?自裁么?我瞧着不大像。”
“这人是头朝下跌下来的,折了颈子,不然这么个矮桥,摔不死一个身量这么高的男子,”孟冬辞将帷帽拨开条缝,又瞧了地上的尸首一眼,站起身抬步往悬着‘澄怀’匾额的朱楼里走,说,“他右脚上系着一根女子常用式样的襻膊,应是先前被人吊在这窄桥上,专等你的马车过来的。”
元珵本跟在孟冬辞身后,闻言伸手扯住她:“既如此,咱们这么贸贸然入内,不会遇着埋伏么?”
“放心,在你想起绢册上的炼金术前,元戎会保你活着,”孟冬辞伸手撩开绛色纱罗叠出的帘子,朝元珵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人明显是死给你看的,不能叫他白死。”
一进那楼内,孟冬辞便蹙起了眉,这里头不知燃的什么香,乍一闻,还以为什么果子搁久了烂出的味道。
“我瞧二位是头一回来此,”一个着杏黄小袖对襟旋袄的中年女子抱着一把略陈旧的琵琶迎上来,却直奔孟冬辞,“对不住,咱们澄怀楼,不做女子的生意。”
孟冬辞目光落在那女子扶着琵琶的手上,并未接她的话。
元珵见孟冬辞不言语,不知她作何打算,便往她身侧挪了一步,才要开口,便被那女子打断。
“这位小郎君生得真好看,”那女子笑呵呵地朝元珵开口,“就是瞧着脸生,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
“你方才走过来时,已借着琵琶的遮挡瞧过他腰带上的玉扣,不该有此一问,”孟冬辞接过那女子的话,伸手拨过她手里琵琶的琴弦,轻笑道,“你这双手生得出色,该是第一次摸琵琶罢,但想做出精通的模样,合该将那根少了的弦补上才是。”
听孟冬辞如此说,那女子左手上移,摸上弦轴的位置,指尖才动,便被孟冬辞扣住了手腕。
“当着人面拿出来,可就不叫暗器了,”孟冬辞指尖上移,在那女子的指尖上虚握一下,收回手略压低了声音,“对皇子动手,无论成不成,都是牵连亲眷的烂差事,你瞧着不像是会为了银钱折腰的人,若有苦衷,我或许能帮你。”
那女子神色微变,弦轴被她捏的咯吱作响,却仍未放手。
孟冬辞忽地转向元珵问道:“这背后的人,觉得当着殿下的面摔死个人,便能吓坏了你,殿下觉不觉得这想法有些蠢?”
这句问的没头没尾,那女子一怔,几乎是本能地跟着轻点了一下头。
站在一旁的元珵很是应景地笑了一声:“实在是有些以己度人了。”
孟冬辞见那女子分了神,便状似漫不经心地轻声一问:“摔死的人身上挂着大理寺的腰牌,是哪个少卿?”
那女子明显一僵,紧抿着唇,并未开口。
孟冬辞侧身指了指角落里的楼梯,问:“此处自二楼通去窄桥,二楼上,可还有其他人?”
那女子迟疑一瞬,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待上了二楼,踏上那窄桥,元珵方问:“早前郑惠闯我院子那回,你就是这样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话,这里头有什么讲究么?”
孟冬辞在窄桥正中蹲下身,答元珵道:“先把错处摆出来说得严重些,叫这人心里自觉落了下风,跟着说两句暖心的软话,叫这人放下敌意,然后问句她不能答或是不想答的,最后的问题,只要于她来说够无关紧要,她通常会说实话。”
元珵觉得这场面耳熟,垂眼思忖片刻,这才想起先前孟冬辞先前问他平娄出兵大煜一事的细枝末节时,好像也是这样一套。
亏他那时还与她说了许多的真心话,真是错付了。
“孟相精于人心算计,可也要记得,多思伤神。”元珵有意把话说得阴阳怪气。
“朝堂上惯用的伎俩罢了,不确定这上头没有埋伏,凭你我两个,贸然上来找死么?”孟冬辞心思都搁在那窄桥的异常上,顺口接了话后才觉出不对,抬眼便见元珵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正满脸幽怨地盯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便自帷帽的缝隙里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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