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崔娘子。”

陆衡一声嗟叹，意味深长。

他奇怪的态度引来顾峥侧目，“看来陆大人也觉得我那表妹鼓琴甚佳。”

“琴？”陆衡若有所想，道：“的确是好琴、好曲。”

只这几句，便令顾峥警觉，同为男子，他确信陆衡对崔妩有好感。

可他想不通陆衡是何时看上崔妩，仅因为她弹了一支胜春的琴曲？

思绪逐渐紊乱。

顾峥突然忆起片刻前，陆衡和顾彰站在小径处，那时陆衡看的方向，是崔妩。

倘若不是因为一曲钟情，那么他们二人是否早就相识在先？

顾峥自然而然想到第一回见到陆衡的地方。

宝嫣阁楼前，陆衡和那戴了幂篱的舞姬……

若那舞姬真是崔妩，那么在她中药后，为她解药的人，也就是云州刺史，陆衡。

因这猜想，顾峥的面色沉得滴水，连顾彰叫他再向刺史敬茶都没听到。危机感涌上心头，他觉得不能再等，随意寻了由头告辞，也不管顾彰的眼神里有多不满。

“犬子有急事离开，还请刺史大人见谅。”顾彰代为赔罪。

“无妨。”

手执的杯中清波漪漪，陆衡格外好说话。

－

春晖院。

崔槿知道今日园中发生的事，简直要气炸了肺，她看到顾沅音额头上有伤，更心疼女儿平白无故遭人欺负。

“你既然陪着沅音一起，怎么就没能护好她？你可是她亲表姐，沅音还这么小，你不照看她又能去照看谁？”崔槿迁怒于一旁的外侄女。

崔妩拿药膏的动作一顿。

顾沅音听到不对的地方，立刻捉住崔槿的手，“母亲，不关表姐的事，都是大哥的那些朋友们不好，还有大哥他……大哥他也欺负我。”

崔槿早听下人说过前因后果，可直至顾沅音开口前，崔槿都不愿把错处归咎于顾峥这个继子，反而去寻崔妩的不是。

若非女儿陈辞受屈，崔槿还不愿与继子撕破脸。

她也知道自己糊涂得可怕，“阿妩，是姑母昏了头，你别怪姑母方才说重话。”

“沅音妹妹身体无大碍就好。”崔妩摇了摇头，放下药膏后再道：“有姑母照顾表妹，我就先离开了。”

很快，春晖院只剩母女二人。

替女儿换过药后，崔槿紧紧搂住女儿，心情复杂。

崔槿嫁入顾家十几载，前头顾老夫人担心她这个继母会苛待继子，连主持中馈事都不肯交给她来做。她在继子面前忍气吞声多年，却还是得不到半分好，如今更是连女儿都护不住。

原是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整个顾家只有她和女儿是一心。

崔槿后悔当时没有答应崔妩对付继子，现在顾沅音受了欺负，她才明白没有什么能比女儿更重要。

“放心，母亲今后一定好好护着你。”

两日后。

还没等崔槿对继子下一剂猛药，就意外听闻一则不胫而走的消息。

——是与她那侄女有关。

刚想叫崔妩过来想个对策，却得知表姑娘已经被顾老夫人请去了秋梧院。崔槿登时坐立难安。

顾老夫人居住的秋梧院位于顾府最北处，崔妩去时顾老夫人还没出来，侍女请她去中堂等一等。

侍女一边偷瞟她，一边给她倒茶，心思不知飘去哪里，热茶漫过杯子，险些烫到崔妩的手背。

“还请崔娘子饶恕。”

眼见崔妩蹙眉不悦，侍女毫不犹豫地跪下称罪。

她如此过激的反应让崔妩一阵怔忪。

这些仆侍向来是看人下菜，作为寄居顾家的表姑娘，崔妩一直以来只有遭轻待的份，他们何曾有过对她卑躬屈膝的时候？

现在一改常态，大抵是因为莫名流传出的那些闲言碎语——不知从哪传出的话，竟然说她与顾峥私相授受有了首尾。

着实可笑。

可是眼前的侍女似乎当了真，竟是碍于顾峥的缘故，害怕崔妩以未来主子的身份对她降下责罚。

“我没事，你先起来吧。”

崔妩可没这想法。

侍女旋即起身，收拾了桌案，又添上了新茶。

“祖母，您慢些。”

俄而，恭顺的男声自外头传来。

崔妩皱起的眉头更紧。

“见过老夫人。”她向来者问安，而刻意忽略顾老夫人身侧的男子。

“表妹。”他却不想放过她，舌尖着重叫了她一声。

崔妩假装没听到。

此时顾峥耐不住脾气已有了恼意，然而他谨记此行请求顾老夫人出面，求的是什么。

顾峥没有计较她对他的忽视。

待顾老夫人坐定，他立马跪在堂中，言辞诚挚：“祖母，外面的流言皆是因孙儿而起。孙儿与崔家表妹两情相悦，早互许了终身，只是表妹在京城尚有婚约，为避免外人口舌这才迟迟没有向长辈禀明我二人情投意合之事。而今流言蜚语越传越烈，于表妹的名誉有损，表妹既已是孙儿的人，孙儿就不会让她受这屈辱。孙儿一定要给崔家表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还请祖母成全。”

顾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的身子被他占了，清白被他毁了，就算她有婚约也不行，她只能嫁他了……

无耻。崔妩暗骂。

“并非如此。”她驳道。

顾峥知道她不甘愿，却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难道表妹后悔与我有了比翼连枝之情？表妹不肯嫁我，又当嫁给谁？”

比翼连枝，夫妻同心。

崔妩面青唇白，“无凭无据，你怎敢污蔑我……”

“怎么会是污蔑，我们本就该是一夜的夫妻。”顾峥冷笑，意有所指。

在宝嫣阁为她解药之人理当是他才对，无缘无故被个陌生男人占去她的身，顾峥对此事仍耿耿于怀。

就算她失了清白，也不是与他！崔妩愤恨瞪着顾峥，二人争锋相对，全然不似传言里郎情妾意。

“好孩子，你上前来。”正当这时，顾老夫人瞧出猫腻，挥一挥手叫崔妩来跟前说话。

崔妩走过去，忙道：“我与大公子从未有过逾矩之事，请您明察。我亦不愿因为外面人云亦云之声，就稀里糊涂舍弃原本的婚事，改在云州嫁了人。”

顾老夫人清楚记得过寿时，崔妩曾弹琴曲为她祝寿，能奏出那样清悦佳曲之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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