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来？”

应怀清撑起身，看着一团不明光球，眼中戾气翻涌，手中的剑雷光闪闪。

“是因为打破了你的棋局？脱离了你的掌控？还是因为，你在……”

“害怕！”

话音未落，应怀清手中星辰剑裹挟着雷光，狠狠劈向那团白色光球。

瞬间，白光炸开，又迅速褪去，而原先光球的位置，一个身影踉跄着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身穿白袍的清俊男子，只是一手捂着胸口，气息略显紊乱，哪里还有方才俯瞰众生的漠然？反而……多了些轻松？

“咳……咳咳！”他咳了两声，抬眼看向持剑而立、杀气未消的应怀清，非但没有震怒，反而扯出赞赏的笑容，“多少年了，终于有人把我从这该死的壳子里逼出来了！”

应怀清瞳孔骤缩，手中的剑已经下意识地架在对方脖子处，警惕地问：“你是……”

“如你所见，”白袍男子默默绕开脖子上的剑，摊了摊手，“我是天道神，飞升前也是这个世界的修士。”

应怀清在江氏祖地时就大概清楚了，此时没有太吃惊，但脑中还有一连串的疑惑，幸而白袍男子接下来主动一一解释。

白袍修士声音中带着蛊惑，“所谓‘天道神’并非天地自然孕育的意志，而是每一个飞升修士的归宿，维持世界运行的中间人。”

闻言，应怀清冷笑，冷酷地点破真相。

“不用美化，你口中的成为天道神，本质上就是一旦选择接任，飞升者的自我意识就会被同化、覆盖，变成一个像你这样的漠视生灵的‘维护者’。”

应怀清剑指着对方，冷声质问，“可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想知道，既然维护规则，那为什么黑雾，或者说你的恶念已经破坏了规则却不被你消灭？”

良久的沉默。

“黑雾，”白袍男子叹息道，“它是历代天道神因见证无数生灵负面情绪而积累、无法排解，最终在法则中诞生的‘恶神’，我杀他，如同自毁，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崩坏，这是一个死循环。”

闻言，应怀清垂眸沉思，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这明显是世界法则的漏洞，为什么要一届生灵来陪葬？

白袍男子看向应怀清，眼神中带着炽热，试图蛊惑她，“而你应怀清，经历着两世选拔，你就是唯一一个气运、心性、能力满足要求，能成为下一任天道神，并有潜力彻底清除黑雾的修士！”

说着，白袍男子的语气也越发急促生动：“我无法直接杀死源于自身的黑雾，但你可以！只要你成为新的天道神，届时，你拥有完整的神力，清除黑雾易如反掌！还能保护你在意的这个世界，这是唯一完美的解决方案！”

“我会立刻开启轮回，让你在一次次轮回中积累感悟，直到在这个时间节点，你的修为、心境完全达到飞升的境界，顺利飞升接任，一切都将迎刃而……”

“呵。”

一声带着无尽嘲讽的冷笑打断了白袍男子激动的话语。

应怀清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对飞升的向往。

“成为你？”她的声音冰冷，字字诛心，“然后变成下一个漠视众生、被规则同化的傀儡？像你一样，看着恶神肆虐却只能冷眼旁观？”

她向前一步，剑尖隐隐指向对方的心口，气势逼人，“你说神才能杀神？好！那我问你，杀死黑雾，就一定要成为这劳什子的天道神吗？”

白衣修士脸上的急切和期待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在这个修士的眼神下竟一时语塞。

“漏洞……确实存在。”他渐渐冷静下来，似乎放弃蛊惑。

“理论上，拥有飞升的力量，自然能强行诛杀黑雾，”他看向应怀清，眼神深处带着对惊才绝艳后辈的惋惜，“应怀清，你是我见过最有可能成为完美天道神，甚至……能在漫长岁月中保持本心的那个人，成为天道神，并非你想的那么糟，至少能保全自己的世界。”

“为什么……不试试呢？”最后一句像是对应怀清说的，又像是对曾经的自己说的。

“守护的前提是我还在，”应怀清语气软了几分，“顶着躯壳的守护者，算什么守护呢？”

应怀清收起佩剑，语气决然，“开启轮回吧，我有自己的选择。”

白衣修士沉默片刻，只能作罢，叮嘱道：“不断回到过去，任何可能都会发生……甚至迷失在过去，你要尽快，因为我这次清醒时间有限。”

话落，浩瀚的法则之力涌来，瞬间将应怀清吞没。

在意识被彻底卷入过去的最后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天梯之下，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正仰望着崩塌的天空，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

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不知他能否听见那句。

“等我。”

——

彩凤城皇宫，第七次轮回。

她不再尝试逆转阵法，而是将星辰剑灵的一缕本源悄然打入金色流光，留下进行追踪……

迷瘴林湖中心，第十三次轮回。

她提前识破孔昭，设伏反杀，却引来了黑雾更早的降临，苏婉明为掩护她自封神魂失败，被彻底控制……

天梯之下，第……次轮回。

她已记不清是第几次站在这里，身后仍是江不言……但还不够。

……

时间感已然模糊，记忆驳杂，冲刷着神经。

她看到江不言在一次轮回中为替她挡下必死一击而彻底死亡；

看到苏婉明在另一次轮回中成功摆脱黑雾，却死于大劫；

看到师父应松在一次提前引爆的大劫中，醉酒高歌，与山门同葬；

也看到在无数次失败后，自己眼神逐渐麻木，差点在某个轮回的起点选择放弃……

每一次沉沦的边缘，都是对江不言的承诺、对同门的责任、对众生醒来的信念，将她硬生生拽回。

……

不知经历了多少世，几十次？数百次？她的修为在一次次的轮回中，终于触摸到了此界巅峰的极限——渡劫期大圆满。

不料，意外来了。

应怀清正在无边黑暗中寻找那个亮光——最初进入轮回的节点。

“回来？妄想！应怀清……你的路到此了，迷失在黑暗中吧！”

“嗬嗬嗬……你还是败给我了，他们都要为你陪葬，嗬嗬……”

伴随着黑雾阴冷的声音消失，应怀清暗道不妙！

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吞噬着神智，应怀清的神识如同烛火般忽明忽暗，驳杂的记忆再次冲击着她的意志。

我是谁？

我在哪？

要……去哪里？

疲惫如同冰冷的湖水，一波波涌上，试图将她拖入无限的黑暗。

放弃吧……太累了……就这样也挺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叮铃……”

一声极其微弱的脆响，在无边黑暗中异常清脆。

这声音……好熟悉。

应怀清即将溃散的神识猛地一颤！

是铜钱！

是那枚一直系在她腰间的天衍钱，并肩无数次的天衍钱！

“叮铃铃……”

脆响并未停歇，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是江不言！

他在指引她！

“江不言……大家……等我……”

应怀清在心中无声呼唤，涣散的神识慢慢凝聚。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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