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鸢尾》
潭州不是首发站,动车清晨经停,出发去到北京要八个半小时。
上了车,安珏才知道这是一组动卧列车。
高级软卧间有两张床,还配了沙发和冷柜。这样去一趟,或许比机票更贵。
说是模拟大学生活吧,又好像只做了表面功夫。
安珏什么也没说,低头吃着四十五块一份的高铁套餐,庆幸还好只用吃一顿。
回锅肉味道不错,她甚至从袭野的饭盒里挑了一片出来,反应过来又放回去,筷子也搁置了。
袭野重新给她夹到了碗里:“怎么?”
“不能贪嘴,要减肥。”
“傻话。”
“不傻,二十岁前后我胖过一阵的。”
那时安珏是在外贸公司,工作日晚上没完没了地上酒桌、谈单子。酒这个东西,看着穿肠而过雁去无痕,其实热量特别高。啤酒肚啤酒肚,啤酒一点儿也不冤。
倪稚京跟她视频的时候,目瞪口呆:“你调画面比例了?还是脸被打肿了?”
安珏不答反问:“你在吃什么?看上去好好吃喔。”
“猴父子的三奶蛋糕,嗯味道是不错啦。”
“哎,好想吃。可我胖了好多,最近什么甜品也吃不了了。”
倪稚京战术后仰,敢情不是画面比例问题。安珏是真胖了。
挂了视频,倪稚京还是远程给安珏订了个六寸的三奶蛋糕。
然后又在嘉海某健身会所,给她办了两年的会员。
袭野想象她二十岁的样子:“你大三的时候压力很大?是吃夜宵吃的?”
安珏笑了:“是哦,我很馋的嘛。”
他沉默着,终于问出口:“你最后选了哪所大学?可以回你的母校看看。”
她摇头:“我高考考得不好,就不回了吧。”
可再不好,底子就在那里,能不好到哪去?
看到袭野长久的沉默,安珏不免心里打鼓:“能不问了吗?我不是很想回忆那段时间的事情。”
他垂眼,也轻轻笑了下:“好,不问。”
“也不许偷偷打听我高考成绩,不然我会生气。”
“好。”
他没那么无聊。
何况那些过去对彼此都是伤害,就算她不说,他也不会探究。
安珏抿了抿唇,转移话题:“不说我了,你二十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呢?”
听她这么问,他还真要认真想一想。
那些年的记忆都漫漶了。
似乎刚回去没多久,他就被丢进特战部队。三年过得无知无觉。迫使自己对时间有概念,是把想象中她的大学日程,当成一种结绳记事——比如她大一暑假,他在无人群岛极限行军。而他热带丛林渗透作战的时候,大三放了寒假,她会回潭州过年。
“那时候?”他有意模糊概念,但大差不差,“好像在荒野生存。”
她想象不出来:“是像贝爷的野外探险节目那样么?”
“差不多。”
“还是有钱人会玩呀。”
他大手虚揽她的腰,跟她咬耳朵:“哪种玩?”
她脸上一热,拍开他的手:“烦人,我困了,想睡觉。”
还好他没问“哪种睡”,只是笑了声,推她躺下:“睡吧,我把帘子拉上。”
安珏昨晚有些失眠,午觉直接就睡到了三点半,醒来懵了一阵,分不出身处何地。
拉开帘子,窗外赫然是华北平原的风貌,没有山的城市,像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袭野歪头看手机,一个画面停了很久,抬头才注意到她醒了。
“喝点温水?”
“好。”
他把手机倒扣,从沙发站起来,拧开保温杯倒水。
她接过杯盖,小声问:“你怎么不休息?”
他摇头:“休息过,醒了。”
她脸上睡出了两团绯红,也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是我睡得太久了。”
袭野知道她昨晚失眠了。
那种想翻身却又怕吵醒枕边人,强忍不动的装睡,他时不时还会来上一次。
原以为得偿所愿就会痊愈,可心理作用远没有想象中强大,戒断药物带给他的副作用其实比没吃药前更严重。某种意义上她并不会成为他的药。但痛苦是必经之路,否则快乐就不是快乐。
而只有她在身边,他才分得清两者的区别。
收回空盖,他又倒了一杯给她:“没关系,躺着就好。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她眨眨眼:“晚上想吃烤鸭,我们放完行李就去大栅栏那边吃好吗?”
他笑了:“现在又不怕胖了?”
“我想通了。现在的我刚满二十岁,代谢好呀,就不在乎这些啦。”
到北京西站已近黄昏,夏至前后,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天空还是很亮堂。
在出租车等候区排了十五分钟的队,他们顺利上了车,袭野报了个路名。
司机听到目的地,着意瞅了他俩一眼,笑出一口纯正的胡同腔:“得嘞,您坐稳喽。”
安珏也看到了司机的反应,以为目的地是有什么很特别的酒店,情侣都爱去的那种?
揣着稀奇古怪的想法,到了目的地才知是住宅区。
黏土砖的高围墙,小区大门就有一层半楼房那么高,走进去就能看见低密度的建筑群。
脑海里有了大致的猜想,安珏在楼层入口停住:“这里是?”
袭野放直了旅行箱拉杆:“过去说好的,两居室。”
她心口发酸:“……什么时候买的?”
他沉默了一会:“你已经不需要了的时候。”
六层高的公寓,他们走进第五层的边户。一进门,安珏就搂住袭野的腰,头贴进他怀里。
“你在这里住过吗?”
他本能地抱住她,低声答:“住过。骑车到附近的大学,只要二十分钟。”
扶着她的肩膀拉开一点距离,他看到她眼底情绪,呼吸一滞,不能让她哭:“明天我骑车带你去转转,好不好?”
安珏抬起泪眼,可怜兮兮的样子:“今晚不能吗?”
“能,可你不是想去大栅栏吃烤鸭?”
“骑不过去吗?”
快二十公里的距离,非要骑也可以。
他什么都能答应:“好,那要花点时间才能到。”
她破涕为笑,在他脖子上蹭着:“你骑累了的话,换我载你。”
夜里雾霾下沉,浊气很重。骑一趟来回肺里全是废气,得不偿失。
最后两人还是决定轻装出行,从火器营站上了地铁。
工作日的晚高峰,他们一路被挤到车厢衔接处,列车启动加速特别不稳,安珏额头被袭野的下巴磕了一下。两人同时开口:“疼吗?”
也一起顿了下:“好像还是你比较疼。”
安珏笑了:“我们又不忙,真不该在这个时间和大家挤地铁。”
袭野终于从千手观音的乱堆中抽出手,揉了揉她被磕红的额头:“二十岁就不能忙了?”
她仰起脸,笑意飘起来:“你说能就能呀。”
到了前门站,两人无法携手挤出一条道,各凭本事挤下了车。
在店里点了整只烤鸭,两人没吃完,安珏不想浪费,说要连蘸酱一起打包,服务员又问要不要鸭架。
前面放完行李就出门了,安珏没来得及进厨房看看,便问袭野:“公寓里有高压锅吗?我想熬鸭架粥。”
“可以有。”他说着,又朝服务员点头,“我们要。”
出了店,他们沿着珠市口西大街散步消食。
路过琉璃厂外,有只黑猫从石狮子后头窜出来。安珏的耳朵先于眼睛捕捉到,立刻就拉住袭野空出来的那只手。
过去大多都是他带着她跑,在巷子里,在人群中。可很早以前她也想过拉着他狂奔撒野。再一次也好,一次就足够。
两人追着黑猫,七弯八绕,也不知道绕进了哪个胡同里。不重要。左看右找,找不到,往上一看,黑猫正威风凛凛地蹲坐在民居屋脊的鳌鱼旁,俯瞰四九城的红尘万象。
安珏激动地拍袭野:“你手机好,快拍它呀。”
可袭野拿出手机的瞬间,黑猫如有所感,从电线交错的上空轻巧地窜下来,很快又隐没于苍苍夜色。
安珏心中不无失望,但野猫生性乖觉敏感,勉强不来。
她不想勉强,回过头,正要说走。袭野下颌微扬,安珏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回去——
那只黑猫站在胡乱停放的一辆车上,昂首挺胸的,简直像故意靠近他们,专等着拍特写。
安珏受宠若惊,小声问袭野:“拍了吗?”
袭野“嗯”了声,手往前一指:“你站车边,给你们拍一张。”
“它会不会跑?”安珏只犹豫不到一秒,就说服了自己,“跑了我也不亏。”
安珏蹑手蹑脚走到车边,拘谨地不敢动。
好巧不巧,一位老爷爷骑着三轮车,高频率拨动黄铜车铃靠近,口中大喊着“劳驾借过”。安珏警惕地看了眼黑猫,它没动。倒是三轮车后一袋番薯掉落,咕噜噜地滚了几米。安珏赶紧捡起,追了几步又丢到车后座去。
老人笑着说了谢,吵闹又渐渐淡出耳膜。
黑猫始终站得四平八稳。
安珏胆子大起来,伸手碰了下猫的后脊,又把头靠近,面朝袭野笑了。
此时他们的头顶是一轮残缺的下弦月,但没什么比此刻更圆满。
最好的一张抓拍里,晚风将安珏长发吹起,几缕黏在她面庞,缝隙间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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