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峤本以为萧恪说要揍卫明璋，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没想到他抬脚踹开房门，直接当着两个婢女的面将堂堂卫少东家的咽喉扼住，按在了墙上。

“这这这……萧大人有话好好说！”两个婢女急得不行，又不敢上去拉，只得向跟在后面的薛峤投去求助的目光。

薛峤朝她们无奈一笑。

爱莫能助。管不了。没法管。

卫明璋倒是不气不恼，白皙的脖颈被掐得通红，面上还蕴着翩翩公子的笑，从容反问：“看穿了，来审我？”

萧恪懒得跟他废话，只冷淡道：“拣重点说。跟上官愫说的有一句对不上你们就都不用活了。”

薛峤看萧恪只是摆了个架势，并未真的提气运功，心下了然。他倒也不是真那么无法无天随地杀人，只是不想多费口舌，又仗着自己绝世高手的名声在外，走捷径呢。

好在卫明璋不与他硬着来，被扼着咽喉按在墙上，也就依着这个狼狈的姿势三言两语讲了遍来龙去脉。

其间因由经过跟上官愫所说的并无出入，与他们所见的细节也都能对上。

听他说完，薛峤唯有一事不解，她问：“所以程小姐人呢？真去当女冠了？可在道观挂单当女冠也需要出示黄册吧？”

说着，又扯扯萧恪的袖子，示意他快将人放下来。

扼在咽喉处的力道松开，卫明璋躬身落地，大喘几口气，又连喝两杯茶压惊，才顾得上回答薛峤的问题。

“当女冠只是她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而已。她本意是不愿回去面对放逐她十几年的程氏族人，又不愿被随意许一桩婚事终生拘在宅院里。所以我帮她在卫氏名下的一间铺子找了个绣娘的身份，就在离方才那个渡口十余里的镇上。”

薛峤仍有些担忧，又问：“那上官小姐呢？她真要冒名顶替去程府？若被拆穿……”

“对于程知州而言，嫁一个侄女笼络同僚，这个侄女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况且，用一个视程府如牢笼又憎恨他的真侄女，换一个貌美多才又向往官宦人家的假侄女，怎么看他都是捡了大便宜，就算发现不对劲，也犯不着拆穿。”

“如果非要说这件事有谁吃亏，那就是上官郃。但他不将养女当人看，强逼着她四处献艺攀附权贵，回头见到绝笔信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活该。”

卫明璋折扇轻摇，看起来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公子模样，说出来的句句话却都有悖身份，偏他自己还觉得合情合理。

“不愧是你的同窗。”待退出房间，薛峤做出评价。

萧恪不以为然，轻声反驳：“与他做同窗，有失颜面。”

薛峤却侧过头看向他，轻笑着说：“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他吧？看不上卫氏做的生意，也看不惯他那种八面玲珑的手段，但知道他帮了上官小姐和程小姐，又觉得他骨子里还算是个好人。”

萧恪没承认也没否认，却另起话题：“其实你也没那么急着逃命吧？我看你还挺爱多管闲事。”

“管闲事？”薛峤歪头细想，她似乎真的管了许多闲事。

从上船以来，先是救治珠儿，替她讨外伤药、开药方，而后关心瞳娘，耐心劝慰她，又担心上官小姐投水是被谋害的，上赶着去探查真相。

但她并不觉得做这些有什么不对。

圣人有言，“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她只是具备常人都应有的恻隐之心，在看到这些女子的苦痛时，自然而然地心生悲怜，同为女子，又对她们的苦痛感同身受，便想要施以援手，为她们鸣不平。

于是她看向萧恪，神情认真道：“女子生在这世道，大多活得很艰难。公主她肯多管闲事，才让我有机会读圣贤书。我顺道管管闲事，能让这些可怜女子过得好些，也不算辜负圣贤之道。”

“况且，承蒙同知大人照拂，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逃命了。”

萧恪闻言，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在两人进屋后，他却倏然抬手，像方才制住卫明璋一样将薛峤困在墙边，未用强劲，只是两臂虚虚拦在她身侧，然后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淡然开口：

“那你想将闲事管到什么程度呢？只是路遇不平施以援手就够了么？可除却这船上的，扬州还有万千个被逼作‘瘦马’的可怜女子，除却扬州府，天下还有万千个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你不想管管么？”

薛峤仰头对上那双已经算是很熟悉的眼睛，心下满是惊愕。

与他朝夕相处这几日，他的神情总是淡漠的。那双漂亮的眼眸好似一潭深水，即使偶尔笑起来，情绪也都只是流于表面，让人觉得十分疏离。

可此时此刻，他语气仍然平静，眼睛里却仿佛蕴含了一丝将要燎原的火，摄人心魄，要诱惑她去想什么不敢想、不能想的东西。

那是她可以触及的东西么？

自保的本能凌驾于理性，她倏然屈膝从他臂下钻过，推开房门，落荒而逃。

……

珠儿喝过汤药，果然很快醒来了。

薛峤去探望她时，她正依偎在瞳娘怀里流眼泪。脸上的伤在药膏的作用下消了许多，面色也还算红润，就是精神不大好，耷拉着眼，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那天杀的方才来了一回，将孩子吓得不轻。”瞳娘恨恨道。

说的自然就是李泰。

萧恪不买账，李泰没再逼着珠儿去讨好谄媚，但言语恐吓一点也没少。

而且这趟船拢共也不过只坐十余天，等下了船，以他的脾性，恐怕还要再继续折磨这对母女和那两个侍妾。

薛峤深深叹了口气，内心有些茫然。

她倒有许多对付李泰的方法，但真的能将这些方法教给瞳娘么？以恶制恶，是否也是一种作恶呢？

又想起方才萧恪问的那句，“只是路遇不平施以援手就够了么”……她心里很清楚，不够，远远不够。

念及这些女子往后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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