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蘅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一片迷雾中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正托着腮看着她。

见明蘅的目光看了过来，那女子冲着她微微一笑：“你还要继续走多远啊。”

明蘅一愣：“张老三？”

张老三看上去约莫是双十年华的样子，眉眼颇为秀丽，笑起来两眼弯成了月牙，十分可亲。

明蘅喃喃道：“原来你长这样子……我能看到你，是因为我也死了么？”

“什么‘也’不‘也’的，你就没死……应该没死吧？要是回头发现你死了，我真是要吓一跳了。”张老三轻快地跳了下来——倒也看不出她坐在什么东西上面。

“那我们为什么能见面？”

“可能是因为我要走了吧——我终于能回家了，你不为我高兴？”

明蘅反问道：“你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张老三微微眯起双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的样子：“和你们这里，没有一点一样。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没什么一样的。”

“但最不一样的是，在那里，我有反抗自己命运的可能性。”

“所以你才叫我要‘选择’是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嫁给我爹呢？”明蘅顿了顿，补充道，“娘。”

张老三——许优华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畅怀的笑容：“你还是认出我来了呀？”

“我也只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预感，一些似是而非的怀疑就是了……直到方才，你说我没有死，却没有说你自己。”明蘅伤感地冲她笑了笑。

许优华一拍额头：“你这丫头居然套我的话。”

“这是不能说的么？”

“那倒也没有。”许优华便讲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我也没骗你，一开始我是不是告诉你我不是你们这时代的人？不过我当年一睁眼，已经在‘许优华’身上了。她出了什么差错我是不知道……但我可不想留在这里。”

可惜，无论她用了什么法子，她也没能回自己家。

后来，她就认命了。

“你爹那时候高中探花，生得是眉眼如画啊……我横竖要嫁个人，就瞧中他了。许家人觉得他颇有前途，也值得笼络一番，顺势从了我的心愿。”

明鹤和她的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她想着俗世夫妻，又不是郎情妾意才成的婚，也没什么奇怪的。

直到柳善言出现，她才明白自己竟然是做了个大恶人。

但许优华即便想和离成全他们，许家也不会允许明鹤肆意妄为……柳氏那时已经有了身孕，只能进门来做妾室了。

明蘅问道：“那时候你就想走了么？”

“不，”许优华摇了摇头，“戴红鸾有孕抬姨娘那天，我才想走。”

“柳氏出现的时候，我还当你爹真是个情种呢，对他和柳氏我甚至满是惭愧。”许优华嗤笑了一声，“可原来他的深情也不过如此轻贱。有没有柳氏，丫头他也是随便睡的。”

她认真地看着明蘅道：“那时候，我发现我不可能一直这样忍下去。我接受不了这个‘妻子’的角色，更不可能为了这个角色抹杀我的感受。”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明蘅知道她话里的另一重意思，她要去做她自己，但为此，她也必须得扔下明蘅。

这是她们俩都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又是确实存在的现实。

良久，明蘅问她：“后来……你遇上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她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许优华安抚地牵起了她的手。

“当年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走。如果不让我和离，假死我都要走。”

可惜明鹤不同意。

无缘无故和离，这不是有辱明家的门楣么？更何况就算是许氏提出来的，难道许家不会把这笔帐算在他身上？

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那时明鹤已经颇得先帝青眼，时常在先帝跟前行走，许远山为了这个，也不同意许优华和离。

但许东楼到底偏疼这个小妹一些，被许优华央求得多了，同意替她找些假死的药来。

也是阴差阳错……许东楼给她拿错了药。

“我拿了药回去的路上，发现我留了那封书信准备悄悄跑了的你爹正气急败坏过来找我对质。他想说服我，但我那时候去意已决……他气得推了我一把。”

许优华不觉得明鹤有胆子对她动手，当时不过是一时情急罢了。

但她撞在山石上血流如注地晕了过去，明鹤当即就吓破了胆。

“他以为我当场就毙命了。不过算我命大，发现把药给错了的二哥一路找过来，把我带回了许家。”

许优华说着自己先笑了：“这好像也不算命大。”

明蘅就笑不出来。

许优华往她脸上一捏：“后面还有更可笑的事呢。我迷迷糊糊听他们兄弟俩把这青矾——或者延年散——的阴谋讨论了个底朝天，你当是为什么？”

她甚至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们也觉得明鹤哪有那个胆子行凶，怀疑我是把药给他吃了！”

明蘅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地看了她一眼。

“不好笑么？”许优华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用那么当回事……唉，反正，我因为听到了这些，当真是大吃一惊。”

“就算我不是这时代的人，这样的——这样的草菅人命，我也接受不了。我气得大吵大嚷，说要去告发他们……”

许优华又沉默下来。

她摇了摇头：“大意了。”

那时候许家正好在修那个静室以便炼制延年散……

“他们知道明鹤误会了。可是那又什么不好？明鹤遮遮掩掩说我‘跑了’，他们就借势认了下来。”

“其实如果明鹤但凡聪明些，就应该早早发现许家竟然不借机拿捏他，已经是十足古怪了。”许优华又嗤笑了一声，“可惜，他只觉得他说我跑了，许家不追究是因为这是一桩‘丑事’。”

“可你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他从此怕极了怪力乱神。”明蘅终于把前因后果都联系了起来，“那你……你怎么又成了‘张老三’？”

许优华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

“假如我们生活在我那个时代，我一定会带你一起走。但是这里不行。我可以去隐姓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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