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闻流珮》
元宵佳节,宫城不闭,以示新君与民同乐之情。
二更天,外宫城中看灯的人只增不减,各色花灯交相辉映,在宫门前拥拥簇簇,连成一片灯山灯海。
曲落笙提着红鸾灯走在孟倾身前,先他几步到了宫门下。
孟倾步履稳重,走得总是要慢些,她不自觉比他快了,便在门前停步等他。
她对孟倾晃一晃灯,道:“我回泰平班找师姐去,不与你一同回宫了。”
孟倾叮嘱:“夜色深重,仔细看路。”
“知道了,小学究。”
曲落笙弯眼道:“灯我帮你收着。”
孟倾微微笑道:“好。”
曲落笙待他进了宫门,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方才转身往城西走去。
才上宫道,身后追来一人,匆匆唤道:“曲掌事留步。”
那内侍行了一礼,道:“梁御侍有请。”
*
孟倾交付腰牌,自奉天门入宫。
灯火昏昏,快到部衙门前,道旁忽冲出一人,直直拦在孟倾身前。
咚一声重响,那人跪倒在地,用力攀扯住孟倾官袍。
“求孟侍郎救一救我父亲。”
孟倾后退一步,借昏黄灯火看清了跪着的人。
钱海平形容憔悴,双目布满血丝,不过几日,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孟大人。”他涕泗横流,紧抓着孟倾不放,“如今能救我钱家的人只有你了。”
孟倾蹙起眉,轻拂开钱海平的手,径直绕过一旁,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孟大人,孟侍郎。”
钱海平见孟倾不为所动,慌忙膝行上前,攀扯住孟倾官服一角。
“从前种种,是我钱家有眼无珠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救救我父亲罢。”
钱明德锒铛入狱,钱家一朝树倒猢狲散,昔日挤破头想进钱家大门的人瞬间没了踪迹。
大小官员对钱家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怕牵连了自己。
钱海平抹一把脸,若非实在无人可用,他又何必来孟倾跟前自取其辱。
清查伊始,钱明德尚且自信满满,一个人贪能查,两个人贪也能查,可若朝廷上下没几个干净的人,那不贪才是罪名。
他不信孟倾敢和一群疯狗硬碰硬,掀了所有人的位置。
可孟倾就是个疯子。
他拿着吏、户两部没日没夜清查出的官员名册和账目,带差役一一上门搜查,一旦人证物证齐备,便取出秉旨签发的驾帖,将人收捕刑部候审。
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有那胆大的受不住煎熬,索性出大价钱找来一伙强人,想寻时机结果了孟倾。
那伙强人趁月黑风高,直接一把火点燃孟倾的院子,冬月天干物燥,风助火势,小院瞬间成了火海。
一众官员皆以为孟倾会就此退却,谁知隔日朝会,便见他官服严整,早早在宫门前候朝。
大小风波不断,孟倾分毫不退。
他带着差役,推开钱家大门,从各处搜出钱明德父子贪贿的所有钱财,一一抄没押送至户部。
户部的人清点几日,才将勉强将整理过半的名录上报新君。
新君震怒,当即罢免工部一干贪贿官员,同时将钱明德革去尚书一职,听候发落。
钱海平抹着泪,他打听来消息,新君有意重罚以儆效尤,开春便要将钱明德流放边地。
他实在无法,只能拼了命哀求孟倾:“求孟大人救我爹一命,大恩大德,钱家必结草衔环为报。”
“钱公子,”孟倾打断钱海平哀哀的乞求。
“你自认有冤,求我放你父亲一命,可那些因你父亲贪占仓粮而饥寒交迫,死于冬月的百姓,他们又能向谁哭诉?”
他挥开钱海平的手,漠然道:“你不该来求我,该去求那些逝去的百姓。”
“孟侍郎!”钱明德绝望不已,伸手想要抓住孟倾的袍角。
“我求求你,我父亲年事已高,如何受得了边地苦寒,只要你愿意放我父亲一马,以后钱家定唯你马首是瞻。孟侍郎!”
他眼睁睁看孟倾走入宫城,无力地跪倒在地。
守卫听见声响,高声询问:“宫城禁地,何人在此喧哗?”
钱海平不敢出声,匆忙避开守卫视线,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他缓缓走着,麻木计划还有谁能救出钱明德,忽然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跌入黑暗之中。
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钱海平大惊失色,正要叫喊,带着血腥气的手捂住他的嘴。
“别出声。”
身后人用生硬的官话说道:“告诉我,刑部牢房在什么地方?”
*
乾宁殿。
曲落笙把器物名册往烛火边靠近些,仔细清点殿内陈列的冠冕袍服。
登基大典程序繁多,所涉服饰更是细琐,她足足清点了大半夜,方才将名册记录的物件一一点数清楚。
才放下名册,便听梁御侍唤道:“曲掌事。”
她走进殿内,目光掠过整齐摆放的衣冠:“不知曲掌事是否清点好了?”
曲落笙施了一礼:“回御侍,一应物件皆已点数清楚,并无差漏。”
梁御侍点一点头,吩咐内侍仔细把东西送往太仪殿,一面与曲落笙说话。
“元宵佳节,若非事务实在繁多,点数衣冠的掌事又犯起头疼的老毛病,我也不会急急把曲掌事请来援手。”
曲落笙道:“御侍客气,本是我们分内之事。”
梁御侍问:“那日我听泰平署主事说,你要辞去女官职务?”
“是,”曲落笙道,“不过是在大典结束之后。”
“可惜。”
宫中女官核考皆由梁御侍主持,她亲眼见过曲落笙的本事,未免惋惜:“凭你的本事,是能做主事的。”
她感慨一句,见内侍都已出了后殿,揭过话题道:“你瞧一瞧,他们把东西带齐全了么?”
曲落笙对照名册数了一番:“漏下一件绦带。”
“这些人,做事总不精细。”梁御侍摇一摇头,无奈道,“罢了,你我多走一趟,把东西送过去。”
太仪殿在宫城正北,近内外城交界之处,离乾宁殿有些路程。
行至外城,只见太仪殿前人影晃动,梁御侍走近了,惊道:“不想今夜来看灯的人这般多,外城许久没这般热闹了。”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惊叫。
曲落笙猝然抬头,眼见飞溅的血染红殿前石阶。
梁御侍双手紧捂喉间,无力地滚落在地。
幽暗烛火映亮曲落笙沾血的脸,她茫然地站立着,浓郁的血腥气扑向脸庞。
耳边寒意凛然,羽箭破空而来,掀起浓郁的铁锈气。
冷光闪烁,曲落笙目光一凛,反身下腰,在最后一刻险险避开流箭。
顾不得流箭再起,她冲向梁御侍,用帕子急促拭去不断流出的鲜血:“梁御侍。”
梁御侍双眼大睁,渐渐没了声息。
曲落笙心中一沉。
她望向城门,外城观灯之人忽然变了样貌,扔去遮掩身形的外袍,露出藏在灯盏后的长刀。
寒光一闪,守卫反应不及,瞬间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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