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商绾一只觉得脑回路有些跟不上节奏，还未等着她理清思路，搞明白这二人是如何凑在一处的，便对上了裴昀之深幽的眼神。

“没想到王妃还邀请了旁人一同写生，当真是受人欢迎。”

“我忘了和你说……”商绾一一阵心虚，正要解释。

可南启却好像没读懂裴昀之的阴阳怪气，十分心大地说：“可不，我绾一姐不仅愿意教我画画，还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写生，当真是人美心善……”

他滔滔不绝，全然没瞧见裴昀之愈发铁青的脸色。

商绾一感慨着南启的“钝感力”，连忙打断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六角亭：“事不宜迟，我们莫辜负这良辰美景，快些开始吧！”

在皑皑白雪中，六角亭宛如一座琉璃阁。商绾一拂去石凳上的积雪，摆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用一双浅笑盈盈的秋水剪瞳望向裴昀之。

裴昀之敛了眉眼，无视她的手势，而是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女子与南启中间的位置，犹如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将二人隔绝开来。

商绾一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画架支在亭栏边，展开桑皮熟宣，用青玉镇纸压住四角。风掠过亭柱上雕刻的缠枝梅纹，将案头砚台里新研的松烟墨香，与远处红梅的冷香绞成一股，呵在笔尖便凝成细小的冰晶。

南启第一次写生，笨手笨脚地把画板摆放完毕后，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欲偏头看商绾一是如何做的，却奈何入目皆是裴昀之的挺拔身影。

“辰璟王殿下，您…您能让一下吗？”南启为难道。

裴昀之依旧是稳如泰山，泠泠道：“连本王都知道，写生是将自己眼睛所见的景象描绘下来，而非临摹他人的画作。”

说着，他斜睨向商绾一：“我说的对吧？”

商绾一尴尬地顿了顿，说道：“没错，南公子，或许第一次写生对你来说有些难，但是没关系，你只要将你所观所感一一表现在画纸上就好，画得不好也正常，大胆一些。”

说着，她望向被雪亭飞檐框住的景致——朱砂梅枝斜贯画面左侧，右侧恰好露出半截焦骨梅的黝黑树干，远处石桥的拱影正落在两者之间，构成天然的完美布局。

她轻轻一笑，笔锋顺势蘸取带雪的颜料，笔尖触纸刹那，雪粒融化，在宣纸上晕开极浅的蓝晕，恰似远处雪地上将消未消的晨光。

见商绾一已进入状态，南启也只好执起画笔，开始作画，而商绾馨则于一旁，为其“当牛做马”——研墨、调颜料。

女子手骨纤细，动作灵巧，不一会儿颜料盘上便呈现出五彩斑斓，南启不禁感慨道：“可以啊商绾馨，我看咱们之间配合很默契嘛，看来以后每次写生我都要叫上你了。”

商绾馨心中暗自叫苦，瞅着南启画板上那“四不像”的杂乱线条，无情地吐槽道：“我说南公子，你哪里配合我了？怎么也得画得让人看出是什么东西来吧？”

南启打量了一番面前画板，只觉得眼前是一幅绝妙的“大作”：“看不出来吗？”

“不信你让大姐姐看看！”

南启不服气，连忙将画纸掀起来，绕过裴昀之，到商绾一左侧，愤愤不平道：“绾一姐，你快看看我画的，也没那么差……”

话还未说完，他的目光便瞬间被商绾一面前的这幅渐渐成形的雪中梅景吸引——梅枝以焦墨枯笔勾勒，皴擦出的树皮纹理间故意留白，恰似未化的残雪附于枝桠。朱砂花瓣色阶丰富，从边缘的胭脂红到花心的珊瑚粉，全凭一支笔尖蘸取七次颜料自然过渡。而背景雪地并非纯白，而是以极淡的花青与赭石晕染，暗藏梅枝倒影。

虽然还没完全完成，却已是美轮美奂，惟妙惟肖，比眼前真实所见还要生动几分。

“哇……”南启不禁瞠目结舌，下一刻便是自惭形秽，他咋舌道：“绾一姐你太厉害了，相比之下我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小巫都算不上。”裴昀之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商绾一羞赧地笑了笑，轻声道：“我也是画了许多年，方有所经验的，你慢慢练，迟早会突飞猛进。”

“借你吉言。”南启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绾一姐，你画完之后，可以把这幅画送予我吗？我想借鉴借鉴……”

“南公子还真是蹬鼻子上脸。”还没等商绾一回答，裴昀之却抢了先，他声音里透露着毫不留情，“这画由王妃呕心沥血倾心画作，怎能随意送人，更不能借鉴抄袭。”

抄袭，南启应该不至于吧……商绾一心想，哪有这么严重？

“没事，等我再完善一下，你便拿回去吧，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她温声道。

“多谢绾一姐！”南启脸上绽放出一朵花。

见这师徒两人一唱一和，裴昀之脸色渐渐乌云密布，心里的那股子令人烦躁的醋意再也压不下去。

“那么本王便不在此打扰各位写生了。”说完，便起身拂袖而去。

“裴昀之……”商绾一试图喊住她而发出的声音，却也湮灭在冷冽的寒风中，终究是未能阻拦住男人坚决孤傲的背影。

“这辰璟王怎么走了？”偏偏这位罪魁祸首反应迟钝，如没事人一般，不知所以。

商绾馨见裴昀之拈酸吃醋的样子，不禁扶额，压低了声音道：“南公子，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我什么也没做啊……”南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裴昀之逐渐远去，商绾一不由得垂下睫羽，眸底流淌出失落的神色，她顿时失去了写生的兴致。

“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之后我再派人把画给你。”

说着，她便动作十分利索地收拾好画板，前脚刚踏出亭子的一霎那，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

只见千万条朱砂红绸从百年老梅枝头垂落，每一条都系着枚精巧的金铃，风过时如坠霞流火，清音彻云霄。

红绸倏然散开，露出掩映其后的十二幅巨型画屏，正是商绾一平日里所绘的《四时花鸟图》。每幅都被放大十倍，以金线重绣在素纱上，随风流转变幻无穷。

“这是……”商绾一错愕不已，还未反应过来，一阵奇异嗡鸣自九天传来。

仰首只见百只鎏金纸鸢遮天蔽日而来，有衔着贺词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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