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报社》
盛催雪这句话落音后,孟允抒始终未发一言。过了半晌,办公室内都只能听得见前者的啜泣声。
“我认识的盛催雪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孟允抒终于开了口,她望着面前低头垂泪的盛催雪,语气坚定却不失温柔:“催雪,抬起头来。”
盛催雪既像是听到了一道命令,又似乎得到了抚慰,于是抻直了脖颈,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孟允抒。
孟允抒让盛催雪伸出手来,同她的双手紧紧相握:“催雪,不管你现在心里怎么想,都不要回避我说的话。”
盛催雪点了点头,表示她愿意听孟允抒说下去。
孟允抒问她:“过去你总是对你的才智引以为傲,从来不会怀疑自身能力不足。你方才为什么会说,你认为自己身为主讲人和副主编不合格?”
“因为我以前太过自大,从未发现自身的缺陷。”
盛催雪讲起了她观念上的转折点。
“社长,先前在你深陷危机的时候,报社群龙无首,维持秩序的责任就落到了我们这些主管的头上。”
那时就是考验他们这些主管能力的时刻。
从结果来看,孟允抒认为自己用人还算得当:“我在刑部大牢待了那么久,出狱后又在家中休养了一月,这期间你们非但没有离职,反而尽心尽力地帮我,报社没有出什么大乱子,而且还能正常运营,这证明你们做得很好。”
盛催雪笑中含泪:“采编部有一半的员工离职,这还不算大乱子吗?”
“这不是你们能阻止的事。”孟允抒不以为意,“他们想要明哲保身,不愿受我牵连,这也无可厚非。而且,即使他们这次没有离开,迟早也会因为和我的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或许吧。”盛催雪看上去并没有被孟允抒说服,“但我知道,是我激化了这种矛盾。”
她看向孟允抒,语气笃定地认罪:“社长,这些人离职和我有很大关系。”
孟允抒明白过来,盛催雪认为,那些人是因为和她起了冲突,被她激怒后一气之下才离开报社。
“你可别把功劳往你自己身上揽。”孟允抒调侃她,“就算没有你,那些人害怕自身被波及,又已经与大部分职工的想法产生分歧,结果一样会离开。”
“不是这样的。”
盛催雪的声音很轻,却好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在与我争吵时,他们曾对我说过,我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似乎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聪慧、更正确。”
盛催雪垂下眼眸,当时他们产生冲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些人半是自嘲半是挖苦她地说了很多话。
“他们还告诉我,他们不像我那样出类拔萃,没有底气和实力迎难而上。达不到我的要求,他们对此也感到很抱歉。”
这句话彻底划清了天才与普通人的界限,将盛催雪放在了他们的对立面。此刻,她的才智与名气变成了一道深长的鸿沟。
孟允抒愣了愣神,赶忙安慰她:“人在气头上的话哪能信,你别想太多。”
“这不是他们的气话。这些人的确对我积怨已久,那次争吵不过是个爆发点。”盛催雪看向孟允抒说道,“社长,你应当也明白吧。”
孟允抒默不作声,但她不得不在心底承认,盛催雪说得没错。
“在这批离职的员工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曾经被我的名气吸引而来,参加了报社的招聘考试。但在他们入职后,我们相处得并不愉快,他们也逐渐对我心生厌恶。”盛催雪苦笑道,“包括萧主编也是一样。我们都知道此前他对我十分崇敬,但现在他对我的看法又如何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人曾经那样狂热地追捧我,可最后我总会让他们失望,破坏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闹得双方不欢而散。”
孟允抒正要开口,盛催雪示意她先稍等,听自己说完接下来的话。
“社长,我说这些不是想责怪他人。我知道我说话太过直接,常常让人觉得不堪忍受,我也希望我能改掉这点。可我在以往的十九年内都是这样生活的,我对此早已习惯。既然我把握不好分寸,就只能尽量收敛锋芒,谨慎开口。”
孟允抒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所以,你才不敢在今日的培训课程上自由发挥。”
“嗯,我担心我又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不妥的话。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授课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盛催雪语气哀伤地说道:“我不明白,过去在我表现出这些缺陷时,有许多人对我大加赞赏,可当我真正来到这些追捧者的面前时,他们又想拼命远离我。可是,我的性情从来都没变过。”
她艰难地说出一句话。
“社长,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旁人相处了。”
孟允抒看着她灰暗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人们喜欢盛催雪的直率,追崇她的潇洒,赞赏她的傲气,可当他们直面这道耀眼的光芒时,又嫌弃她太过锐利。
因为盛催雪的性情洒脱,又因才华名动京城,孟允抒几乎忘了她原本也只是一个率真单纯、无忧无虑的平凡少女。在来到报社以前,她是自由的飞鸟,在广阔的京城内肆意翱翔,可如今却像是被囚禁在笼中,因众人的指责和批判而收拢双翅,畏缩不前。
孟允抒问她:“你为什么不早点将这些告诉我,或是其他人?”
“报社正处在最艰难的时期,我不能给大家添麻烦。况且,那祸端是因我而起,我理应将功补过。”
显而易见,这些日子盛催雪都是在勉强着自己完成孟允抒交给她的任务。如今她能主动说出这些,说明她的确是不堪重负了。
孟允抒有些惭愧。她身为社长,非但没能及时察觉到盛催雪的异常,反而让她的心结打得越来越紧,不断地向她施压。
她本来可以只享受着明星光环,却不用背上沉重的偶像包袱。
“催雪,就像你说的,我从不强迫你们去做事。”孟允抒温声问道,“你告诉我,你还喜欢在报社工作吗?”
尽管情绪低落,盛催雪还是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肯定答复。
“社长,在旁人看来,我对什么事都充满好奇,只要有感兴趣的事就想去尝试,热情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但是,加入报社这件事绝不是我一拍脑袋就做出的决定,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盛催雪说起了她当初来报社任职的目的。
“我自幼就饱读诗书,平日也总能给自己找乐子解闷。但这样终日无所事事下去,我也觉得没多大意思。后来我读到《黎民日报》上一篇由你写的报道,那篇文章揭露了脚店掌柜克扣伙计血汗钱的行为。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种感觉,这就是我愿意为之奉献的事业。”
“于是,我便借着为初晴寻觅良配的机会来到报社实地探察,在确认了你的想法和我一致后,我尝试着干起了这份差事。再后来,我们共同经历了那场针对女子从业的风波,这更让我理解了报业的意义所在,坚定了我留下来的决心。”
盛催雪的这番陈述让孟允抒把接下来的问题改成了肯定句。
“所以,你目前还想继续待在报社。”
“没错。我只是想做一名普通的编辑,尽可能地减少与旁人的接触,不要再让他们的期待落空。”
对于普通人而言,盛催雪的批判的确太过尖锐,他们拼尽全力也达不到她的标准,更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能把困难和危险说得那样云淡风轻。
而盛催雪作为名人想要远离她的粉丝,过上安静的生活,这一诉求也合情合理。
但孟允抒始终觉得,她不能就这样答应盛催雪。
她看向面前这个低声嗫嚅的年轻姑娘,她全然没了昔日神采飞扬的模样。如果她就这样遵从盛催雪的意愿,那盛催雪就永远解不开这个心结。
见孟允抒迟迟不肯表态,盛催雪再次提出她的卸任诉求:“社长,我不能再担任副主编一职了。”
“不行——啊!”
几个短促的声响不间断地发出,先是一道男声,而后是撞击声,再是一声惨叫。
孟允抒和盛催雪都没料到办公室内还有第三人,两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惊疑地盯着声源处:“谁在那?”
“是我。”萧谨言捂着额角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嘴里还在不断吸着冷气,“刚才起身太猛磕着头了,疼死我了。”
孟允抒愕然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盛催雪也诧异地看着他:“你躲到桌子底下干什么?”
“我是在你俩进来之前不久来的办公室。”萧谨言先回答了孟允抒的问题,而后心虚地瞥了盛催雪一眼,“我太困了,所以在这休息一会。”
盛催雪猛然想起一件事,气势汹汹地上前问他:“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孟允抒也很在意消息的保密问题:“谨言,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在两人的威逼利诱下,萧谨言不得不如实招来:“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
他踌躇片刻,小声说道:“方才有名编辑在修改文章时出了些差错,我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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