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载雪》
这么些年过去,亲手刻下的疤淡然无存。
幼时的自己与如今大相径庭,只要没什么其他的证据,光看外貌是没人能认出来她就是“恒安”。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她堂而皇之地搬进林府。
此外,任清风还将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尽数交予萧晏舟。她靠着仅有的本金在上京城中建起个小茶馆,用于打探消息,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招募人才。
以她现在的身份想要报仇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于是她蛰伏上京,静静寻找时机。
最大的变故竟是隔壁来了个少年将军。
任清风挑上这处府邸是有私心的,很多年前他见过安定侯一面,此人并不是绝情之人,万一萧晏舟在上京闯出生命祸来,也能掰扯上点关系。
谁知还没用上安定侯府这一关系呢,倒是他家侄子先攀上院墙。
陆允之循着花香,手脚麻利地攀上从墙脚搬来的石凳上,脚一蹬,整个人叉腰站到院墙上,落日照耀投下阴影,正好将整个太阳遮住,萧晏舟抬眼看着爬墙的不速之客,脑海中快速思虑着来人的身份。
还没等看清来人模样呢,一抬眼就只剩海棠花下簌簌落下的花叶。
陆允之斜倚在粗壮的海棠枝干上,将整个陆府尽收眼底,转眼飘向另一边的院落,隔着海棠花缝隙瞧着底下的女子。
轻笑一声,头顶枕着手臂,右腿搭在屈着的左腿上,晃悠着合眼。
萧晏舟并未看清来人长相却从穿着中看出点端倪,将上京发生的事将来人一一对应,很快,他的身份有了眉目。
此人该是安定侯的侄子,陆坤的小儿子——陆允之。
此人从小在边关长大,通骑射,善追击,天生是率兵奇才。只是在月余前,陆坤大儿子陆鸣之以少胜多,一战成名,这样的虎将陆家出了两个,深得皇帝忌惮。于是陆家主动以为恭祝陛下寿辰为由,将陆允之送往上京。
他纵使百般不愿,也知晓自己前往上京才能打消皇帝疑虑,才能让西北减少顾虑。
于是盘旋的鹰鸟亲手折断自己的翅羽,困于窄小的穴口,困于无垠的高墙。
不过,来都来了,该好好利用利用。
声声蝉鸣聒噪,陆允之被手臂的酸麻震醒,迷迷糊糊睁眼却只见一轮明月,随意按按酸麻的手臂,倒吸一口冷气,他起身在崎岖的枝干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院内。
走的急,他没听到身后的一声惊呼:“留步。”
萧晏舟无奈摇摇头,进入房中。
忽略时不时翻墙赏花的陆允之,时机很快就来。
恰逢皇帝寿辰,不少朝廷命官打着为皇帝挑选贺礼的名义设宴,“恒安公主”也不例外。这是萧晏舟离真相最近的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只是该怎样光明正大进入公主府,办法想想还是有的。
喧闹嘈杂的街上,几个老嬷嬷拿着采买单购置,腰间赫然是恒安公主府的腰牌。
萧晏舟穿着破烂衣裳,跪在闹市角落,一卷草席包裹的尸体旁,潦草的字迹写着“卖身葬父”,围观的人不算多,却没看见态度眼睛直直透过他们看向另一条街道嬷嬷们。
收回目光,她继续哭喊着,怕打扰似的抬眼跪在几位穿着华丽的人面前:“各位大人行行好,小婢什么都能做,只要能将我父亲下葬就行!”
眼见那几嬷嬷就要路过,萧晏舟一步步边嗑头边往前:“各位大人行行好。”
周围的人大都是看戏的,没多少人会真心相助,见她真靠过来又都躲远。萧晏舟一个踉跄倒在地底,恰好拦住她们去路,手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她们的下摆,脸色苍白虚弱:“嬷嬷……救救我吧,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几个老嬷嬷对视几眼,商量着:“这些日子上要设宴,人手确实有些不够,不然也轮不到我们出来采买。不如将这孩子收了吧,瞧着倒是个手脚麻利的。”
见掌事嬷嬷点了点头,那人才将虚弱的萧晏舟扶起说:“姑娘若不嫌弃,不妨来公主府试试?将你父亲下葬后你就走吧,府里也就这段时间缺人手。”
萧晏舟扯住她的袖子,一个劲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呜咽着说:“谢谢嬷嬷。”随即主动掏出随身携带的户籍手书,“嬷嬷,这是我的手书,嬷嬷们收留我几天。”
掌事嬷嬷身份查验无误,点点了点头,递给萧晏舟半袋碎银子,将人搀扶起:“将你父亲安葬好后,直接去公主府后门,会有人在那等你。”
“多谢嬷嬷!”萧晏舟当街跪地,嗑了个响头。
这几天陆允之照旧去那个海棠枝桠上睡觉,奇怪的是见了那个人一面就再也没见过。
脑海中的想法转瞬即逝,陆允之偏头毫不在意地一笑,等会儿还得陪三叔去公主府呢。
公主府内觥筹交错,宾客来往,恒安公主端坐主位,不大的年岁穿着不合身的公主常服,目光远远向前,却看不到任何思绪,不落在任何人眼中。
陆允之坐在陆骁后方,手撑下巴,侧头叼着杯酒,狡黠的眼随意乱瞟,这种宴会上最能彰显风流纨绔的好地方。
随即勾唇一笑,将杯子置于酒案前,侍女随即上前添酒。
身下一阵凉意,陆允之低头一瞧,这才发现杯中酒已满,但侍女还在倒,余酒尽撒,陆允之只得将腿微微并拢,轻声提醒:“喂!你酒洒了!”
那人这才匆忙扭头,慌忙给他递上帕子:“大人赎罪,大人赎罪。”
眼见就要跪地求饶,陆允之无所谓摆摆手,“没事没事。嗯?怎么是你?”这一声声音不小,将半个场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连陆骁都扭头询问:“怎么?允之你认识?”
一身女婢装扮的萧晏舟吓得不轻,忙将头低下,躲开他人的目光,顺势跪地:“大人赎罪,不敢与大人乱攀关系。”
陆允之只得匆匆扶起她,尴尬笑笑向众人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我认错人了。”
误会一场,众人也不再好奇,扭头去看歌舞,萧晏舟浅浅福神:“多谢大人饶恕,小人告退。”
留陆允之在原地疑惑,这明明是隔壁林府的人,怎么摇身一变出现在公主府当侍女?
三叔也奇怪得很,竟不识得她?
思绪被一阵肩膀的剧痛打断,陆允之疼得龇牙:“萧诀!你知不知道你劲儿很大,疼死我了。”
陆允之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略显稚气的身影,身上穿得却是整个宴会厅最为华丽的,连恒安公主的锦绣金纹都黯淡几分。
萧诀吐了吐舌头,又是狠狠拍在他肩上:“我知道啊,可除了你没人受得住我一掌。”
陆允之反手将他钳制住,引出不小的动静,朝臣的目光又被这边吸引,萧诀整个身子被压在桌上,动弹不得半分,他倒吸口凉气,解释道:“没事啊没事,陆将军和我闹着玩呢。”
陆允之手上松了劲儿,萧诀这才起身,揉搓着压麻的肩膀:“多年不见,陆小将军的气性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啊。”
陆允之瞪了他一眼,脱口而出的却是关心的话:“这些年怎么样?”
萧诀摊开双臂,两颊被气得鼓起:“切!能怎么样,什么都不让我干,朋友也不让我交,不然怎么会你回来那么久,现在才见你第一面。”
陆允之皱眉却又无奈,这管得确实有些严了:“那你怎么出来的?你爹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出席宴会吧。”
说到这个萧诀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久没想着来找我玩,要不是我这次偷跑出来怕是还不能见到你!”
陆允之无措地摸摸鼻头,手从身后一绕,拢上他肩膀,拍了几下:“兄弟在心中!况且我这次回京名义上是祝寿,实际上就是人质罢了,总不好再牵连你。”
“呵呵,你我还不知道?装装样子罢了。”萧诀冷笑一声。
陆允之学着他稚嫩的嗓音,扁嘴道:“装~装~样子罢了~”
似是早已习惯他时不时的犯贱,萧诀瞪了他一眼,从臂弯下挣脱,“本王这就得走了,过几日记得来顺宁王府找我玩啊!求了我爹好久他才同意让我见你一面呢,一定要来啊!”
嘈杂的宴会上,萧诀的真诚却透过阿谀直直钻进他心底。
陆允之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这么些年他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长不大,也不过,幸好有他。
好一会儿,陆骁这才看到怔愣的自家侄子,悄声问道:“萧家那小子又和你说什么了?他爹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孩子是真拿你当兄弟,当年你走后还来找过你呢。”
陆允之点点头:“何止啊,在凉州我还收到过他的信,字写得歪七扭八,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怎么回得他?”
“忘了,好像没回,毕竟当时我确实不知道还能有回上京的一天。”
陆骁没说什么,走过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抬着酒杯应酬去了。他轻笑摇头,重新捻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晏舟快步离开正厅,游走在喧闹之外,右手轻轻按下心中悸动,刚刚差点暴露,也怪自己忙着观察主座上的“萧晏舟”都没注意手底的酒。
所幸真的有好消息,阿姐没死,自己那么多年来的坚持和努力也就没有白费。
不过她为什么会变成自己?公主的身份对她报仇有莫大的助力,她该怎会回到她真正的位置上?
脑海中快速思虑着应对办法,红粤楼尚在发展,铁云十六卫还未凑齐,如今行动未免有些操之过急,萧晏舟深深看了正厅一眼,今晚得让阿姐安心。
院墙之上,隐秘的身影跟随萧晏舟从正厅游走在府内,陆允之心中疑惑更甚,这漫无目的的样子到不像别有所图。
陆允之武功算是一等一,萧晏舟并未察觉。她自顾自走到公主寝殿,却见屋外有几个士兵守卫者,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护院。
萧晏舟深吸口气,迎上去,果不其然门外两人恶狠狠地问道:“干什么的?”
她浅浅福身,低垂着头,压低嗓子:“回大人,公主说夜里有些寒凉,喊奴婢拿件衣裳给她。”
那人瞪了萧晏舟一眼,不耐烦道:“真麻烦,等着。”
说着,打开房门自己走进去,将架上日常穿的薄衣粗暴地扯下,小声嘟囔句,“就她事多。”
隔着虚掩的房门和昏暗的天色,萧晏舟只敢偷偷斜瞟一眼,无尽的黑暗中自己恍惚听到了激烈的嘶吼。
来人见她发呆,更加不耐烦,抱着衣裳狠狠推了她一把:“看什么看!?”
萧晏舟连忙赔罪:“大人赎罪,这天委实冷了些,奴婢脑子都不大好使了。”
那人不耐烦摆摆手:“不是等着要吗?还不快去!”
“这就去。”
萧晏舟收回目光 ,将怀中的衣服拢紧了些,看来在房中接应她的法子没办法实现了。
快步走到宴会中,萧晏舟从屏风后方绕到她身前,轻声开口:“公主,你要的衣服。”
宴会正是火热朝天,纪颜汐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只是看着远方无尽的黑暗,有人上前敬酒的时候应付一下,连她什么时候吩咐拿的衣服都忘了,点点头:“放着吧。”
萧晏舟却自顾自说着将衣服给她披上。
“我不是说了……”纪颜汐仰头时的话语却霎时顿住,“你……”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将肩带仔细抚平,不再掩饰,“公主,我知晓你最是怕冷,自作主张去房中拿了这件衣裳。”
纪颜汐手足无措地拢了拢衣裳,在眼泪落下的瞬间,低垂脑袋,轻声应答:“好。”
顿了顿,纪颜汐深吸口气,“你先下去吧。”自己的处境自己还是清楚的,不能再拖累两人,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宴会觥筹交错,来往人心皆有缘由。纪颜汐却感到无比心安,心安不知来源何处。
萧晏舟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端着一壶酒,借着添酒的缘由打探公主府,
陆允之将一切尽收眼底,隔着热酒洒下的迷雾观察两人,倒是有意思的很。
重新灌入两杯酒,陆允之猛的起身,身子晃晃悠悠,嘴里高呼:“来,今晚不醉不归!”说着,拎起酒壶酒往嘴里灌,脸色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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