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戚白商怔了数息,终于反应过来。
绯色漫染过她雪白两颊,乌眸也叫羞恼的情绪沁得雾气盈盈地湿潮。
她抬起胳膊试图推拒开他。
“谢清晏,你醉得分不清真假了吗?我是戚白商,不是婉——”
“夫人。”
谢清晏将修长素净的左掌轻抬,很轻易地,便拿虎口卡住了她的手腕,叫她被禁锢榻上,挣脱不得。
他则低低覆靠在她薄肩上,微微偏首,气息像是烫透了她身上的喜服,熨帖过她薄红里衫下微颤的肌理。
“……夫人,莫吵。”
那人染着醉意的附耳低音亲昵至极,像毫不设防。
“……”
和一个醉鬼显然是说不通道理的。
戚白商挣扎不脱,又不知院外情况,怕出声惊扰来了旁人,她只得偏过头颈去,不理身上醉鬼,咬牙等着。
困意倒是被消解得彻底,寂静阒然的婚房中,她只看得到头顶红帐层叠,烛火盈晃,以及离着极近的谢清晏的气息。
心跳声像急促起来,却不知是谁的。
戚白商凌霜艳雪的脸颊上,绯红又釉染过一层,呼吸愈发灼灼,几乎难捱。
就在戚白商忍不住往侧外,想蹭挪出一点空隙时,她身影忽僵停。
面色绯红的女子本能地要往下望。
不等视线落实,她又猛醒过神,将目光蓦然抬回,羞愤欲绝地恼着声:“…谢琅!”
娇靥渐染,咬唇色红得欲滴。
只是未待细究,门外忽传来一声惊声。
“姑娘?!”
连翘不知何时推门进来,将给戚白商准备的药茶放在一旁桌上,拎起花瓶就扑过来,要朝着胆敢“欺负”他们家姑娘的浪荡子脑袋上砸——
“——别。”
戚白商忙出声拦:“是谢清晏。先帮我扶开他。”
“哎?谢公?”
连翘赶忙心虚地放下花瓶,绕上前来,和被压在身下的戚白商一道,费力将着婚服长袍的人推进了榻内。
得了自由的戚白商长松了口气,扶着榻坐起身。
她刚踩下踏凳,手腕就被什么牵动了下。
“姑娘。”连翘眼神古怪地往后示意。
“?”
戚白商低眸望去,却见她皓白的手腕下垂着一条鲜红而暧昧的红缎,另一头没入谢清晏凌乱微掩的袍袖间。
戚白商没来由地脸上一热,抬手去解。
某人虽酒醉,结扣却系
得极紧,戚白商费力了好半天,都没能松解开,不由恼回身:“拿我药剪来。
“……喔。
连翘快步去侧间,又快步回来。
戚白商接过铜金色的小药剪,拎起手腕,剪刀卡在红缎间,停顿了下。
不知是不是这抹红色太过艳丽,竟叫她有些不忍。
但也只刹那。
随着“咔嚓一声,系在两人腕间的红缎剪作两段。
刚递回药剪,戚白商就撞上了连翘好奇又隐忍的目光。
“望什么。
“没,没啊,连翘飘开眼神,又忍不住落回来,往榻内飘,“就奇怪,我刚听说前院的事情解决了,长公子他们要带着罪证物证先赴上京,回来就见这……
戚白商此事也消了恼意,郁郁叹了声,她回眸:“他饮醉了酒,把我当作婉儿了。
“啊,原来如此。连翘恍然大悟,“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
对上自家姑娘凉淡似笑的眼神,连翘顿时噤了声:“没,没什么。我胡思乱想的,哈哈,怎么可能呢!
戚白商今日折腾得属实累了,也无心计较。
确定前院事已解决,她最后一点心思也得以放下,便一边拆着嫁娘头冠,一边起身:“拉起屏风,今夜,便在侧榻休息吧。
“那这儿?连翘一指榻上。
戚白商停身,侧回眸。
女子清丽绝艳的眉眼间划过了一丝难抑的恼色,她捡起地上掉落的红盖头,指尖一甩,覆在了谢清晏的脸上。
“让床上枣桂硌他一夜,叫他长些记性。下回便不会认错人、跑错房间了。
“……
戚白商出过了气,也乖慵了眉眼,她转过身,随连翘一同朝侧间去。
屏风拉上的刹那,无人注意——
榻上,那张艳红盖头下。
有人长睫轻颤,微张开,露出漆黑又清朗的眼眸来。
-
载着戚白商一行人的马车,是在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时,从兆南节度使府侧门离开的。
“此次乃是押送秘密要犯,不可声张,若走漏风声,回来以后我唯你们是问——知道了吗?
陈恒背手站在马车上,对着府兵厉声吩咐。
藏在袖下的手带着旁人不察的颤抖。
“大人,不带府兵,只怕道上会有危险啊。
“用你教我做事?
陈恒虎目一瞪见下属缩回脖子他才稍松了语气:“护卫之事我另有安排。你们在府中守好夫人便是。”
“是谨遵大人吩咐!”
被昨夜的酒“醉”昏了一夜的府兵们显然还没察觉什么不对尽数低头应了声目送陈恒回到马车中面孔陌生的车夫驾马离开。
马车哒哒踏上了青石板路走到街尾翳影中似乎有模糊的影丛跟了上去。
只是很快那片影就转过长街尽头再望不见了。
车内。
擦着汗的陈恒弯腰屈膝地回过身朝马车最里面左位上的青年谄媚道:“谢公我已按您说的安排妥当了。此行入京定能瞒天过海畅行无阻。”
谢清晏展袖眉眼温润:“陈兄请坐。”
“不敢不敢谢公面前陈某岂敢妄论年长?”
陈恒一边赔着笑一边小心翼翼坐在了马车最末看屈膝程度也只是稍沾了座边谨慎得严阵以待。
与他稍斜对着连翘瞅了两眼憋着笑转过去。
“姑娘天气这般凉了陈大人还盗汗至此看来虚火旺得很不如您好心给他搭搭脉看是不是有什么良心不安的毛病。”
“……”
云纱覆面的戚白商原本侧扶着额闻言浅淡撩眸不语望了连翘一眼。
连翘自觉闭上嘴巴继续整理药箱了。
陈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这会半点没有之前几日飞扬骄横的模样闻言赔笑:“岂敢劳烦劳烦……”
他卡了壳迟疑地扫视马车最里的两人。
那张棋盘方寸的案几两旁论貌相气度称得上天作之合金玉成双。只是谢清晏那边端方自若而女子那旁似有意无意的朝另一侧避开了与他的眼神交集。
可即便这般躲着又好像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将两人系在了一处外人皆融入不得。
陈恒转了转眼珠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定就是谢公尚未过门的夫人庆国公府的嫡女才女戚婉儿吧?”
戚白商写着药案的笔尖微微一停顿下滴浓墨。
陈恒尚未察觉谄媚笑道:“早便听闻庆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乃上京第一才女
“陈大人误会
了。”
戚白商本意是等谢清晏解释偏偏那人像失了聪似的竟就懒支着额
她却再听不下只能出声阻拦。
“…啊?”陈恒茫然地停住看向戚白商。
戚白商眼神微凉侧过脸望向隔着矮几的身畔:“谢公不解释么。”
“哦。”
谢清晏玉长的指骨轻抬又落回眼尾长睫漫不经心低扫遮过了眸中似笑非笑的薄色。
“陈兄确是误会这位并非戚婉儿而是戚家大姑娘名白商。”
“戚大……”
陈恒噎了下。
这也不等怪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他哪想到能与谢清晏同起同坐的女子不是他未过门的夫人竟是他未来妻姊呢?
而且这般覆面薄纱之上青黛乌眸怎么瞧着那么像之前那日燕云楼宴饮靠在谢清晏怀中喂酒的那个……
“陈大人在想什么。”
一截清沉疏慵的低声兀然楔断了陈恒的心思。
他下意识望向开口的谢清晏对上了那人似笑而凌冽的眼眸——其中蕴着的杀意竟比前夜还要戾然分明。
陈恒心里猛地一抖低下头去再不敢往下想了。
有兆南节度使保驾护航马车很快安然出了蕲州。
等离开兆南边界到了山林间众人下了马车按谢清晏命人准备的改骑马入京。
换乘工夫陈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玄铠军亲兵将缰绳递给他他迟疑着接过眼神略有挣扎。
众人不备间他悄然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树下——谢清晏与那名面覆云纱的女子站在一处长袍清荡眉眼温和不知说着什么。
若是趁现在……
陈恒才刚起了念。
“哦陈兄。”
谢清晏信手握着缰绳侧身望过来:“有件事我忘了说与你听。”
陈恒一哆嗦忙若无其事地捧笑回头:“谢公吩咐?”
“你前日夜里写的那两封请罪书一封在戚大人那儿不日将面禀圣听另一封么。”
谢清晏轻捋马鬃回身温柔含笑“由我的暗卫亲自护送去了安家府上。此时应已呈到安老太傅面前了。”
“什——?!”
陈恒骇然之下都失了声。
“朝野尽知安太傅好文墨对你这位得意门生的笔迹应是再熟悉不过。想来即便没
有签字画押,他也一眼便知。
谢清晏牵着马,在陈恒铁青扭曲的面前走近,停住。
他微微偏身,端方峻雅。
“安老太傅的心性,陈兄应比我清楚。请罪书既见了,今朝此案他若不‘死’,来日,死的就是你了。
谢清晏一停,似遗憾道:“循往例,还是五马分尸、祸及满门的死法。
“…………
陈恒咬得颧骨抖动,栗然欲碎。
戚白商在后面微蹙眉望着,都怕陈恒扑上去咬谢清晏。
十数息后。
陈恒呼哧呼哧的急喘声终于平歇下来,他用瞪得通红的眼看向谢清晏,皮笑肉不笑地挤着话音:“我与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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