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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

25.余心所善(五)

五年后。

下了早朝,又在东堂听一干人等喋喋不休小半日,再回到徽音殿,李韫欢什么都不想,只想立刻小憩一阵。

但她睡不成,因为霍执回京时派人递进话来,他有些军报要立刻送进宫给她看,且当下就要做出定论。

眼看着距离霍执定下的时辰越来越近,她干脆让人将书案搬到廊下,以此断绝一切想睡下的可能。

这里临着新修的徽音池,夏日里池中莲花正盛,水汽消解暑气,在此处避暑赏景,令人心绪平静。

春溪端来一盏提神饮子,李韫欢端着饮子静静喝着,没多久就听到丹遥来回话,说太傅来了。

霍执是直接跟进来的,到廊下轻车熟路的往另一侧的席子上一坐,紧跟着“啪”的一声,一叠文书被他随手搁到书案上,人却面朝徽音池,看上去是在欣赏池中开得正好的荷花。

口中说道,“都是从下面汇总上来请求批示的,陛下看看,可知情?”

难得听霍执用这般语气说话,她不由得好奇起来,随手抽出最上面一张,浏览一遍,不解,“太傅觉得,这上面写的有问题?”

霍执终于收回目光,扭头看向她,反问,“难道陛下不觉得?”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书案,是这五年来通过相处,默契形成的距离。

李韫欢听到他问这话,同样扭头看过去,奇道,“怎么出城一趟,太傅竟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这上面所说,难道不是经过太傅首肯的?”

“但我也说过,此举也许可行,但是现在就做,操之过急。”

“什么时候才不算急?”

李韫欢心中不悦,语气也不像方才那般轻快,“女子经察举入朝,到如今已有五年,文武相依,在军中募些女兵,如何不行?”

“陛下,”霍执神情变得严肃,“断河复流,最快也历经一代,何况是人?大楚自惠帝起,连年征战,十室九空,如今边疆初定,最要紧的是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引女子入仕,初心虽好,但陛下可知,若要再鼓励她们参军,势必远离家室,又何谈休养生息?”

有些话,不用明说,已尽了意思。

李韫欢收回目光,叹出一声,“原来太傅担心这个。”

霍执不知想到什么,开口前也叹了一口气,“这些只是送到军中的,还有些应该会随着奏报送到尚书台,至于其它的,不日就会传遍士族。而今陛下登基不过五年,根基尚浅,若执意如此,会引发动乱。”

“那岂不是自相矛盾?”她随手摆弄着手里那张文书,“又想休养生息,又不惜挑起内乱,话都被你们说去,倒把我听糊涂了。”

“听说段犀已经开始往自家部曲充入健妇了。”霍执话锋一转。

段犀是段屏的妹妹,兄妹二人自小就在战场上长大,练兵、训部曲,经验都十分丰富。

如今段屏兄妹都还在边境戍守,段家往部曲里添女子的事,已经在北境一带传开。

“她本就偏爱这些,又年纪尚轻,身边选些女子做亲兵,实属正常,”说到这里,她往值守在外面的翊军郎处看了一眼,“天子亲卫,也该……”

“陛下,”她的话很快被霍执打断,“如今说这些太早,我带着这些来,也是提前告知陛下,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现在推进,也请陛下能派人去给段氏传句话,让他们适可而止。”

李韫欢没有马上回应。

在军中招募女子这件事,和察举女子入朝一样没有明确先例,先前她提议女子入朝,是建立在以世家郎君顶替公主入北然和亲上,崔行文等士族为保自家郎君,不得不做出的妥协退让。

霍执今日这么急着谈起此事,她猜是士族已经暗中做好应对,如果强行推进,州府阳奉阴违,最后吃亏的还是她们。

但……

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应对之策。

“太傅说得是,此事是我糊涂了。”她主动低头。

“陛下言重,天子能处处为百姓着想,便是明君。”

“此事既然推进不成,那另有一事,不知太傅可否替我参详?”

霍执直觉不妙。

从他与她打交道开始,就知道她惯会以退为进,这会儿身形不免绷直了些,“敢问陛下,何事需要参详?”

“京中有太学,州府有府学,民间有儒士广开私塾,但这些地方鲜少有女子,即便是世家大族,真正入学的女郎也少之又少,所以我想开设女学,课业与府学看齐,太傅以为如何?”

“陛下的提议甚好。”听她这话说得流畅,绝不是临时起意,恐怕早不知盘算过多久。

“那就这样说定,”她没有给霍执说“但是”的机会,“这件事,就请太傅多多费心了。”

霍执淡然应下,在将要离开时,忽然问起,“方才进宫时,偶然听人提起,陛下已将廖女官封作吏部尚书郎了?”

士族子弟入仕,若做不成三公九卿,其下最为看重的就是尚书郎,其中又以吏部尚书郎为最。

李韫欢点点头,“春知本就在察举之列,又跟在我身边许久,总要为她选一个适合的位置。”

不光如此,前日郑拙留在东堂与她单独议事,说起昔年结盟之语,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再要一个保障,她因此将秘书郎这个清要位置抬出,在新一批察举名单里,写下廖春识的名字。

那天郑拙还半开玩笑的同她提起另一件事,说她中宫空置已久,若有需要,郑家可送郎君入宫,为君分忧。

她便也半真半假的打量郑拙,状似随意的道,“朕倒更希望,能分忧的那个人是郑太常呢。”

郑拙收了笑容,同样半真半假的回她,“陛下既然这么说,为臣者自当全力以赴,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还请陛下容臣想想。”

这些话只发生在东堂内,知情的只有她和郑拙两人,可如今看霍执的意思,似是也知道了。

当然她并不觉得意外,朝里朝外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她也知道,现在朝中各家都在隐秘争取中宫空置的位置,她就不信,这个位置霍氏没有想过。

这样想着,她扭头朝霍执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霍执又重新坐回席子上,不打算走了。

见她看过来,才接着刚刚的话题说,“陛下对郑氏送到身边的人,还是如此深信不疑。”

“难道太傅觉得,我不信霍闻?”

“他只是奉命值守在陛下身边,护卫陛下安全。”

“但我见过什么人,又有什么人主动请见,他可都知道。”

“难道她不知道?”

他们口中的“他”和“她”分别指向什么人,彼此心中都清楚,打过几轮交锋,心中都不算满意。

李韫欢没再说话,端起桌上的饮盏,沉默着一直喝。

这样的争执时有发生,在东堂内,和郑拙、和崔行文、和任何一个人。

但当起争执的这个人是霍执,她心里的不痛快就会一直往外面冲,非要做些什么压下这股气才行。

思来想去,无非是觉得,霍执站不到她这边。

当然他从来都不会站在她这边——哪怕每一次相处,每一次共同商议国事,他都表现的像一位合格的帝师,全力站在她的角度着想,引导她做出决断。

周围沉默的气氛蔓延,连暑气都似乎停滞在周围,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霍执似是叹了口气。

她克制着自己不去转头看霍执的反应,跟着听到霍执说,“你想在朝中要职安排自己的亲信,本是合情理的,但我还是那句话,陛下现在这么做,太心急了。”

见她不语,霍执再次开口,这次是问她一个问题,“陛下可知道,流传于士族间的凤凰池?”

她闻言心中一动。

这些年,朝中很多要职都由士族把持,大士族把持大要职,小士族把持小要职,轻易不许其他势力染指,继任者也往往由士族内指定。

久而久之,这样的大要职就被戏称为凤凰池。

她了然看着霍执,等待他往下说。

霍执见状点点头,这时候才从袖中另取出一份新的名单,放到两人中间的书案上,并起两指,将名单往她的这边推。

“陛下在发展的那些人,如今还在州府基层,但凭他们自己,很难在士族的重重把持下拼杀出来。他们冲不出来,你就算开再多先河也无用,所以我方才说,你太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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