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红楼万芳春》
其实两人去了只有一炷香再多些的时间,可在贾母眼里,却仿佛是去了一整年那样久。
老太太绷起脸来坐在那里,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黛玉忙向贾母等认错,只道是自己不惯坐车,刚来的这一程坐得久了,天气又热,心里只是闷闷的,在这里坐了一会子,仍是不好,因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所以只同大嫂子说了一声儿,下去走动走动。刚才因观后那一汪子水极好,便带着丫头瞧了一会子,待觉得好些了,忙赶回来的,谁知还是迟了,叫长辈们担心,实在过意不去。
王夫人便向李纨道:“这事倒也寻常,你也有不是。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事累你,只让你带着她们姊妹读书、写字,只这么一件差使交给你,你很需得用些心才是。凤丫头忙,顾不上那许多,你妹妹出去了这么久,你倘是有个决断的,便应当立即向我们说明,带些人、主动寻她去,哪里还有这么多事?平时我们只夸你稳重,谁知竟就坏在这个‘稳重’上了,什么风也吹不动你的,如此白教我们悬心。”
听见婆婆当众的这一番教诲,李纨心里委屈,却并不敢分辩一句,只是垂头立在一边,嘴里答应着:“是、是。”
众人都知李纨为人,见她受窘,也有些不平。
探春素有侠义正气,便想要替李纨说话,身子甫一动,就被宝钗扯住衣角,探春侧头看时,见宝钗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劝告,探春叹了一口气,便也不作声。
贾母本就只是假作生气,待听到黛玉说不舒服,立时便什么也忘了,一迭声地叫“珍哥儿”,说什么也要让他传大夫来给瞧一瞧。
黛玉忙上前止劝住了,贾母搂了她,上下看了半日,这才拉着她的手恨声道:“平日里也是个最省心的,这遭儿偏偏却是你来吓我,这么些时候不见人,这又不是在家里,不知我有多担心!”
贾母又指着紫鹃和春纤两个道:“你想出去走走,那也不是什么事,只是总要多带几个人,这样才妥当,你又是上水边上去,更要晓得厉害才是。我才也教训过她们两个了,这些丫头虽然平素还算能干,可服侍得时间长了,人也油了。若还是跟着我的时候,断不敢让主子自己出去、不跟着的。”
紫鹃本来是贾母房里的二等丫头,同鸳鸯、袭人都是一处的,这时与春纤跪下道:“老太太教训得是,咱们都记住了,以后再不敢的。”
贾母摆摆手,道:“好,知道听话,还是好丫头。”两人忙站起来退过一边。
秦雪想给她们俩投去一个抱歉和安慰的目光,可两人不敢再犯错,此时将头压低,绝不敢再与人做什么眼神交流。
秦雪不禁在心里暗叹,封建时代就是封建时代,贵族阶级压死人。
这些年里贾母一直都是以慈爱的祖母形象出现的,且不仅对孙子孙女疼爱有加,对下人也和蔼,更别提书里写的她与普通庄户刘姥姥之间的互动,丝毫不枉了“怜贫惜弱”的评价。
这些温馨的画面让人轻易便忘了,她曾是史家说一不二的千金小姐,又是把持荣国府内宅数十年的当家主母。
若是一味的慈善心软,如何熬得到花团锦簇的今日。
对贵族太太们来说,丫头们是下人,是服侍人的工具,也是取乐的顽意儿。
她们的体面仰赖主子们的仁慈,而主子们随时可以收回这份仁慈,仍旧将她们踩在脚底下。
秦雪也低下了头。
她知道贾母今日当众训斥紫鹃、春纤等人,是借机敲打所有跟姑娘、爷们的丫头们,叫她们清醒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忘本,也是潜移默化地教给自己的孙子孙女如何驯御下人,教他们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主子。
阶级正是在这样的不断强化下终于成为不可撼动的规则。
黛玉不愿紫鹃等挨骂,却也不好驳老太太的回,看外祖母如此焦心,她心里也感动,鼻子不觉有些发酸,只是笑道:“外祖母教训得是,我本来不想耽搁太久,所以便不想兴师动众地带那许多人下去。可不觉便忘了时辰,实在是我的疏忽。外祖母,我知错了。”
黛玉一双眼睛波光潋滟,此时波光微微垂下去,瞧着颇为自责,任谁也不忍心再责怪她。
贾母当然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将黛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握着,满眼慈爱地看着她。
这样不说话,倒比说了千句、万句话分量还重些。
凤姐在旁拍手儿笑道:“嗳哟,我说不必忙,老祖宗只顾要骂我。老祖宗且想去,便是不放心林妹妹,难道还不放心张爷爷?且看他这一个‘地主’由头至尾都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儿,就晓得妹妹定然是无事的。”
张道士十分配合地在一旁做出一个委屈的样子,扁着嘴道:“小道虽然没什么出息,可这一辈子便只是打理这一个道观,到底心里有些数,人在我这里万万是丢不了的,何况又是这么灵秀的一个姐儿。”
他故意夹着嗓子说话,配上满头的白发和颌下的白须,看起来十分滑稽,众人都笑起来。
贾母叹道:“她们方才也正是这样劝我。唉,我心里虽然明白,却不能不担心。你这里虽可靠,到底有个万一,我是万万不敢放松的。你们不晓得这孩子有多招人心疼,如今我只剩了她了,若再有个什么长短,老神仙别见怪——我也顾不得什么神仙不神仙、报应不报应,只把这个道观掀了也罢了。”
凤姐一捶手,一面长吁短叹,一面指着下头那戏台道:“老祖宗竟是存了这样一个心思,怎么不告诉我们?若早如此说,我竟也不用费钱、费力去张罗这些戏,什么‘大闹天宫’‘八仙过海’,原都是大家看腻了的,都不如您老人家自己披挂了,上去给我们做一个‘老太君大闹清虚观’,唱一回、打一回,这才是新鲜的。”
贾母又是笑,又是让丫头们去打凤姐,众人也都笑成一团。
大家热闹一回,这一节便也算揭过去了,依旧听戏。
贾母心情好了许多,却仍旧挽着黛玉的手,不许她回座位上去,仿佛只要她一松手,这个外孙女儿就要消失了一般。
张道士适时在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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