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
“小郎君别这样看着我。”提花娘子掩嘴:“你满心欢喜做了这支花簪,我当真羡慕那位姑娘,只是,若那位姑娘得知,被她戴在头上的花簪竟是用女子的玲珑心浇灌......”
“你说,她日后可还会接受你送与她的东西?”
谢栯咬着后槽牙,到底是年轻气盛,一时没忍住,愤然开口骂道:“狗杂碎!”
所以,是他害了陶霁?
是他的满腔爱意被提花娘子盯上,惹了她心生妒忌,她便要毁了一切?
少年闭了闭眼,心口处尖锐的抽疼已完全覆盖全身。
提花娘子并不恼怒,看清谢栯面上的悔意与一丝凶狠后,她凭空打了个响指,‘阿枝’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谢栯身后。
“将人带出来。”提花娘子道。
提花娘子近了谢栯的身,在他身侧开口:“小郎君,倘若你能认出心上人,我便叫你二人在此处拜堂成亲,如何?”
“余下那几个姑娘当真也是好皮相,”提花娘子笑得有些癫狂:“不知又能滋养出何等模样的鲜花来呢——”
话落,‘阿枝’陆陆续续推着三架轮椅出来。
轮椅上各自坐着一道身影,穿一件刺眼鎏金红嫁衣,双手被麻绳绑在扶手上,梳着一模一样的妇人发髻,面上带着严丝合缝的獠牙面具。
谢栯紧紧盯着三道身影,呼吸变得急促,试图从中找出陶霁来。
卫晋却在此时走了过来,他捡起谢栯腿上的红布,又将他的双眸覆上,笑道:“去辨认吧,小郎君,三个都是活人。”
四周静寂,谢栯定了定心神,忍着腿上的疼痛从椅子上站起来,迈着极缓的步子往那边走。
少年的脚碰到了坚硬的轮椅,他慢慢停下脚步,颤着手指探向前方。
触手是一片冰冷,意识到是那獠牙面具,谢栯不动声色地将手指往上移,开始触碰女子的发,触碰女子的鬓角。
摸到第三位女子的发丝时,他伸出去的手指一顿,又如先前那般照常往下移,指腹压着獠牙面具,转而探向鬓间。
“小郎君,可认出来了?”提花娘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栯面上的神情瞧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平静开口:“第二个。”
提花娘子娇笑一声,反问:“可确定了?”
谢栯点点头。
卫晋将谢栯眼眸前的红布再度解下,在谢栯的注视中,让‘阿枝’架起第二架轮椅上的身影,站在谢栯身边。
指了指那架拔步床与石壁,提花娘子笑道:“那便开始拜天地吧......”
卫晋压着谢栯的肩,想叫谢栯弓下身子,‘阿枝’亦是按着那道身影的后颈。
谢栯方才在与提花娘子周旋时,早已看出她不会武功,这个假冒‘阿枝’的婢女,也没有什么身手,唯独卫晋,他看不出来。
少年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在极短的时间里挟持住提花娘子,威胁卫晋将人放了。
正当卫晋掌下用力时,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与脚步声——
谢栯心中一跳,敏锐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道计谋涌上心头,飞快地弓下身子挣开卫晋的束缚,转而往提花娘子那边袭去,卫晋以为他要挟持提花娘子,怒骂一声连忙出招阻拦。
岂料少年一转身往角落跑去。
谢栯心道成败在此一举,忍住腿间那股钻心的疼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侧踢将角落摆放的红烛踢向拔步床,火苗霎时缠上红纱罗帐。
顷刻间,拔步床上燃起烈火,火光映射下,谢栯掩着口鼻贴近拔步床,冷笑一声,叫嚣道:“狗杂碎,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纨绔,还想威胁小爷拜堂?索性今日活不成了,要死一起死——”
他离拔步床极近,卫晋想擒住他,一靠近拔步床却又被滚滚浓烟呛得连连后退,
下一刻,林逸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都来这里,是世子的玉佩!!!”
提花娘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吸入一口浓烟,下意识腿一软,跌在地上。
卫晋见状,神情登时变得有些慌乱。可火势愈发大,他没了选择,看一眼被麻绳绑着的谢栯,料定他会被火烧成灰烬,只得抓紧‘阿枝’的肩,另一只手揽着提花娘子,往出口的方向逃去。
滔天火势旁,只剩谢栯一人。顾不得胸腔的憋闷,谢栯强行憋住一口气,将腕间的麻绳靠近拔步床的火苗。
察觉到麻绳被灼烧后有松动的迹象,他咬牙:“谢栯,是个男人就忍着点儿!”
说罢,他奋力往外一扯,麻绳应声而断,腕骨处的皮亦被铁丝勾了一块下来。
挣开束缚后,谢栯想也没想地跑向第三架轮椅,将还浸着湿润的外袍脱下,直直盖在那道穿嫁衣的身影上。
轰隆——
拔步床已被火烧得坍塌,四周石壁上的壁画不知是用什么勾勒,沾上火苗竟全部燃烧起来。
谢栯被火光包围,三两下解开绑在她腕间的麻绳,将人直接抱起,喊道:“陶陶,坚持住——”
此地本就是个石窟地窖,经火势冲击后顷刻间就变得灼热无比,谢栯几乎是寸步难行。
好在上天垂怜,滚滚浓烟顺着出口飘了出去,谢栯绝望之下,林逸亭掩着口鼻,右手还握着一把剑,带着一群身穿盔甲的护卫寻了过来。
见到谢栯,林逸亭大惊:“世子!”
谢栯连忙喊道:“此地有密室!她们都被关在密室里,快些派人去找!!!”
那些护卫蓦地忍住扑面而来的灼热感四处搜寻,林逸亭惊觉左侧墙面有些突兀的砖石,一咬牙,将衣袖缠在右手,覆在滚烫的砖石上用力一按——
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一点声音也未发出。
密室里,余下四个姑娘被麻绳半吊在空中,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连嘴里都塞紧了一团布。
蒋翎见状一喜,连忙眼神示意林逸亭先割开捆住她的麻绳。
落在地面后,蒋翎立刻夺过林逸亭手中的剑,精准无误地将麻绳割断,拽着三个姑娘冲出暗门。
火势愈发大,人已找齐,那些护卫穿着盔甲,不忘带上另外那两个同样身穿嫁衣的女子,在前后护着,终是在最后即将窒息的最后一刻,重新回到了地面之上。
谢栯劫后余生,抱着陶霁不撒手,摘下那道獠牙面具后,见她毫无意识,双眸紧紧闭着,不由心中一慌。
“陶陶,醒醒!”他神情惊惶地晃着陶霁。
大理寺的司直机灵,连忙将大夫推上前,劝道:“世子别急,让大夫看看!”
大夫这一路亦是被吓得不轻,他抖着手探上少女的颈间,又探着脉搏,道:“这位姑娘体内有大剂量的迷药,一时半会醒不来,但并无性命之忧......”
余下几人都松了一口气,谢栯神色变得阴沉,看向一旁被擒住的卫晋与提花娘子,他愤而捡起地上的长剑,倏地将剑尖指向二人,作势就要刺下。
林逸亭连忙拦住他:“世子莫要冲动!这二人丧尽天良,连自己人都能拿来当挡箭牌,若非我们有所防备,带了弓箭手,险些就要叫他们逃了出去!”
谢栯这才瞥向四周,空地之上,那些壮汉身上竟都插着箭矢,那位‘阿枝’姑娘,更是被一箭穿心,尸体混着泥浆,径自倒在一旁。
“怎么,小郎君,想杀了我么?”提花娘子仿佛对被擒住一事毫不在意,她大笑:“你这般模样叫我看着当真是痛快极了!”
“所爱之人因为你才落得如此境地,小郎君,你恨么?你说得对,我是个妒妇,你有本事就一剑杀了我啊——”
她癫狂大笑着,语气挑衅又轻佻。
谢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的戾气压下去,继而将长剑插进一边的泥地里。
他语气平静:“方才可听见了?他们管我叫世子,待进了牢狱,提花娘子好好打听打听我的名头......”
“她若有事,”他一字一顿,冷声开口:“本世子会......一刀,一刀,剐了你。”
......
夜半三更出动全城护卫与巡捕,城内早已睡下的百姓纷纷亮起煤油灯,趴在窗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接近天明时,城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城门校尉骑马走在前头,身后跟着身穿盔甲的护卫,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那不是卫小郎君么?”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惊道:“他不是昨日才成亲,新娘子还跑了么?怎地被押着进了城?他身边那个女子又是何人???”
层层护卫之后,是几辆被遮挡得严丝合缝的马车。
众人窥探不到马车里的景象,又将视线往后挪去,这一看就吓破了胆。
板车上,十几名壮汉身上插着箭矢,或是肩头,或是腰腹,皆被五花大绑起来,目光阴狠地盯着前方。
“天老爷哟,昨夜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个婶子拍拍胸脯:“这些汉子看着怪吓人的哩——”
很快,众人被请进了驿站住下,申昌郡的官老爷梁承闻声赶来,身上那件官袍斜斜歪着,连官帽都戴反了。
梁承进驿站时,城内几位妙手回春的大夫正在替受伤的几人诊治。
他跨过门槛,瞥见一个少年浑身狼狈地坐在椅子上,小腿处与腕骨边鲜血淋漓,他身侧还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亦是神色苍白,左边胳膊与腹部皆是缠着厚厚一层纱布。
再看那几个大理寺的官员。
正颤颤巍巍站在一旁低着头。
见他进来,与他相熟一些的大理寺司直艰难开口:“梁大人,这是鲁国公世子,那位是户部尚书之子,姓林。”
梁承手一抖,问:“世、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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