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戏》
暮春的风掺杂着欣兰院中海棠的香气,吹得樊玉清心头愈发郁结。
她垂着头,丧着气,一步一步挪出欣兰院。
祖母的话萦绕在她的脑海,该妥协吗?
樊玉清攥紧了衣袖,指节发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抬头望天,被闪耀的太阳照的睁不眼睛,可她依旧拼命睁着,刺的流泪。
她抹了下眼泪,喃喃自语,自我安慰道:“嫁人没什么不好的,总比被凤鸢再次得逞强。”
樊玉清想起自己失身那日,柴房中十几双眼睛盯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么每个人的眼中除了惊愕,更多是骂声,骂她不检点,伤风败俗,有辱门风。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再让它发生!
樊玉清转过回廊,途径静庐院,里面传来一阵喧哗。
她本不想理会,可那哭喊声实在凄惨,是樊思瑁的哭声,让她于心不忍,抬步进了静庐院。
樊玉清进门便听到游氏尖声:“整日就知道闯祸,净学你那没用的爹,看我不打死你!”
游氏举着藤条,一下下地抽在樊思瑁的屁股上,小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忍得了痛,哭的稀里哗啦,声声喊着桂嫲嫲帮他。
桂嫲嫲到底是下人,不好多言,游氏经常一门心思的放在铺子上,樊思瑁打小就由桂嫲嫲照料,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这一下下彷佛打到她心里了,心疼的流泪。
游氏见他不知悔改只是一味的喊人救命,火气更大了些,又接连抽了好几下。
樊玉清心头一惊,她知道三叔婶向来性子直率刚烈,没想到这般厉害,狠起来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她急忙道:“三叔婶,这是怎么了?”
游氏抬头看到是她,收起眼中的凌厉,语调中仍然带着生气的意味,说道:“玉清来了,让你见笑了,这个孽障整日爱玩弹弓,我早说不是什么好事,可偏偏有人放纵着。”游氏说到这儿,狠狠地剜了一眼旁边蹲着挨骂的三叔樊保逊,“这不将厨房的油坛子打碎了,捣腾地满地都是,差点将金伯给摔了,我正教训他呢!”
桂嫲嫲见樊玉清来心中一喜,这位二姑娘善解人意定不会坐视不管。
樊玉清掩唇微笑道:“三叔婶,他还只是孩童,这个年纪正是顽劣的时候,您这样打他不怕适得其反吗?”
她前些日子在莲花池那边见到樊思瑁时与他多说了几句,发现这孩子并不是完全野蛮,他是能听得进去道理的。
游氏微微一怔,未曾想过这么多。
她虽生了两个孩子,可都不是她带大的,自然不了解小孩子的脾性,她只是学着自家父亲的模样,不听话的孩子打几顿便好了。
如今听樊玉清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今日,二姐姐替你说情我便饶了你,再有下次我非打死你不可!”游氏软下心来,嘴上却不饶人。
樊思瑁得到释放之后,飞快地跑入桂嫲嫲的怀中,小脸儿苦巴巴的,模样可怜极了。
樊玉清却瞧着他愈发的可爱,忍不住笑了笑。
游氏收起藤条喊樊玉清进屋坐坐,进屋时,难消心头之恨,直愣愣地踢了樊保逊一脚,方才算完。
樊玉清只瞧着三叔捂着被踢的部位,不敢多言,默默承受的样子,不说是心疼,只是觉得祖母常挂在嘴边的窝囊儿子,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冲着樊保逊微微颔首,喊了声三叔,随着游氏进了屋。
游氏不拘小节,急吞吞地饮了一杯茶,随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三叔婶越想越高兴,玉清很快便是少将军夫人了,那青楼女再神气,终究是拿不出门的手,看她憋屈的样子我就开心极了!”
樊玉清:“……”
“三叔婶……”樊玉清将她此刻缥缈在云端的心情拉回。
“这可是好事,瞧你愁眉不展的样子,你祖母也高兴的不得了,如果良贞还在世,想来也是高兴的。”游氏拉着樊玉清的手,又道:“沈阔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听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这样的人就该配我们玉清。”
听说?
只是听说!
樊玉清听游氏絮絮叨叨的没完,不禁蹙眉,眼见才为实,她轻轻地摇摇头,没扰了游氏的好心情。
游氏话语不断,令樊玉清招架不住,好不容易想了个由头回流裳院,正要踏出屋子,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喧哗。
几个魁梧的大汉押着樊思远进来了,瞧着他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几道黑色痕迹。
樊思远与樊思瑁是一挂的,果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皮猴子。
心性永远长不大。
樊思远与蒋新梁逃学,约着去了癸园看戏,戏台上有位仪态万方、声情并茂的女戏人,正在唱一出梁祝化蝶,他们二人攀附人家美貌,争着抢着花重金要请她到家中唱曲,打闹之际将园内的烛火打翻,火苗顺着纱帘烧的越来越大,注意到时火势已经蔓延,蒋新梁鸡贼,跑的飞快,樊思远傻楞地待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被方园主押着来樊府收取损失。
“母…”亲,樊思远话还没说完,游氏瞧着他面带黑灰畏畏缩缩的模样便知道他闯祸了,方才与樊玉清说话时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尖声将其打断。
“樊思远,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方园主带着六位魁梧的手下,气势如虹,语气非常不悦:“三夫人,令郎一把火烧毁了癸园,欲想逃跑,在下便想着来找您讨个说法。”
游氏的脸色瞬间惨白。
樊玉清印象里的樊思远平日里虽顽劣,但也有稳重的时候,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
“母亲…不是我…一个人惹得祸,蒋新梁那孙子先跑了…我没来得及——”樊思远紧接着方园主后面解释,希望游氏从轻发落。
“他都知道跑,你怎么不跑,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愚蠢的儿子!”游氏颤抖着声音脱口而出,一时忘了方园主还在此。
樊玉清,樊思远,方园主等人:“……”
方园主道:“三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就想这样算了?你知道这癸园可是睿王的地盘,若是被他知道……”
这语气中带有一丝威胁。
“方园主,您想岔了——”游氏急忙圆话。
樊玉清在一旁瞧得真切,听到睿王二字,游氏的身子明显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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