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之骅骑着马折返回来，很是不甘地说道，“便这么放走社贼？”

蒋天锦从几个骑兵身后走了出来，“马百户，穷寇莫追。”

说话间，蒋天锦朝明军营地中央努了努嘴。

“这便被……”

剩下的“吓住了”三个字被马之骅硬生生咽了下去。

社贼不知如何造出的火铳，竟能射杀百丈甚至两百丈外的目标。

昨日社贼放铳，竟射中了阵中将台上的几个将领，两人不治身亡。若非那瑶人将宋贤扑倒，说不定宋巡按也会死在高沙。

“社贼铳炮再厉害，也不到两千人！”马之骅愤然说道，“哪怕歼灭不了这支社贼，至少能留下大半！

“社贼没了这支精锐，宝庆各处便任我等驰骋。社贼左支右拙，败亡之日不远矣！”

蒋天锦笑了笑，“在马百户看来，我们能留下社贼多少人，又要为此损失多少人？若是当真划算，在下如何也要向宋巡按进言。”

马之骅一时噤声，胯|下的马摇头晃脑，打着秃噜，他跳下马安抚，心中如这马一般烦躁不已——

社贼铳炮愈发犀利，纪律也愈发严明，只是缺乏打硬仗的经验，因而弱于杨世恩手下打过流寇的镇筸兵。

但杨部镇筸兵仅千五百，即便算上土司精锐，也不过两千可战之兵，余者不是新调的镇筸兵、辰州兵，便是普通土司士卒与战力稀松平常的辰沅苗瑶。

若无意外，他们当然能击败这支社贼，但需要多长时间？

一旦社贼持续来援，他们当真能赢吗？

可就这么放走了社贼，他们与何大衢、刘世玉、彭承孟等部合兵后便一定能赢吗？

马儿渐渐平静，大地却忽地连番震动，连蓼水也翻滚起来。

远处的高沙堡被厚重的尘雾包裹，尘雾激烈地翻腾、膨胀，马之骅死死抓住缰绳，一跃上马，大声说道，“走，我们回去！”

爆炸原因并不复杂。

无非是社贼撤兵前在高沙堡埋了火药，将高沙堡炸塌了部分。

先进堡的辰沅苗瑶死伤惨重，卜连山为此去找宋贤索要说法，自然被杨世恩等人拦在帐外，最后被几百两的抚恤金打发了回去。

但此事让击走社贼的喜悦顿时消散，宋贤当即下令全军拔营去武冈。

路上马之骅率一队骑兵充当斥候，往四周侦查，并无伏兵，却也不见一个百姓。

“难不成百姓都逃进了武冈城？”

心中的疑惑在进武冈城后得到解释——

百姓跟着大同社跑了，连武冈城中的百姓，也早已逃了大半。

武冈外城冷清萧条，他竟也感到了一丝凉意。

……

武冈州衙正堂。

宋贤看着跪在地上大哭不止，说为朝廷死守武冈城半年，几次欲死，终于等到援兵的武冈知州韩仰泰等人，不禁万分气恼。

但韩仰泰好歹守住了武冈城、护住了岷藩，也尽到了他该尽的责任。

至于其中有多少隐情，韩仰泰又是如何与社贼保持“默契”的，那都是不宜摆上台面的东西。

“你等怯懦无能，丢失武冈全境，但守住城池，死罪可免。”宋贤冷声说道，“若还想保住乌纱帽，便用心办事，与我收复宝庆！”

“下官定当用心！”

韩仰泰率一众官吏再拜，宋贤却看不下去韩仰泰一个知县这么低声下气，训斥道，“莫拜了，随我去岷府！”

宋贤领着一众官吏去往岷府，王府大门竟紧闭不开。

宋贤按捺住怒气，问韩仰泰道，“岷府如今是谁在管事？”

韩仰泰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答道，“先王被贼人谋害后，朝廷本派了万驸马来勘查死因，却因社贼作乱，至今未到。因此岷府现下并无亲王，也无宗理。

“而先王正妃与世子也被掳走，府中唯有哲王正妃能稳住岷藩。但哲王妃不喜管事，实际是哲王妃弟邓之沛在管事。

“因担忧贼人祸乱岷府，自贼社作乱后，邓之沛不准下人开门放进外人，连岷府所用都是他手下校尉亲自从府外送入。”

“倒是个办事稳妥的人。”

宋贤微微颔首，韩仰泰松了口气，他就怕宋贤怒发冲冠，不敢对岷府如何，反倒拿他出气。

“我等虽是外人，但皇上不是。”宋贤盯着韩仰泰，后者背生冷汗，“你亲自去叫门，说我宋贤带了皇上的圣旨来，它岷府到底开不开门！”

韩仰泰呆了一阵，身子一颤，连忙跑到岷府大门前大声呼喊。

听见“圣旨”二字，岷府众人再不敢拿大，哲王正妃邓氏率邓之沛及岷府长史等一众人员亲自迎接宋贤。

宋贤扫视一圈，却并未拿出圣旨，而是让韩仰泰与邓之沛将各府郡王唤来。

邓之沛心中紧张，隐隐有些不安，却根本不敢反抗手握圣旨和上万大军的宋贤，只得依命行事。

众郡王或喜或忧地赶来，与邓妃等人立于承运殿下，不时瞄一眼端正肃穆的宋贤，却不敢出声。

韩仰泰说人齐了，宋贤方才展开圣旨。不待他说话，岷府众人与武冈官吏，尽皆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宋贤肃声说道，“制曰：兹命祁阳王朱禋泞视岷府事，钦哉勿怠。”

崇祯的圣旨只有一句话，殿下众人在宋贤沉默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谢恩，山呼万岁。

一张脸通红的朱禋泞从人群中站立出来，周边几个郡王或嫉妒，或失望，或早有预料，目送他接住那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圣旨。

“殿下，切记皇上嘱咐，勿要懈怠，定要管束住宗室。武冈不能再乱，尤其不能因岷藩而乱。”宋贤将圣旨交予朱禋泞，轻声嘱咐。

朱禋泞拿着圣旨，只觉得头晕脑胀，但宋贤的话却又让他清醒一些。

崇祯只是命他为宗理，而非岷王。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定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八成是因社贼之乱，想借此宣告天下，武冈已收复，以安定宝庆官绅军民之心。

“先王被害一事，待平乱后自会有人来勘查，殿下不必过于担忧。”

宋贤又提及朱企釒豐被害之事，朱禋泞心中却全然不当回事。不管凶手是谁，总之与他无关，皇帝想查便查。

他现下只想宋贤快些平定社贼之乱，皇帝早日查清真相，他才能真正坐上那岷国至尊之位。

因而他急切问道，“宋巡按，以一万官兵，何时能灭社贼？”

宋贤微怔，半晌没有言语，朱禋泞催促一声，宋贤沉声道，“殿下且放心，武冈不会有失。”

武冈已经无虞，朱禋泞想问的可不是这个。

他正要追问一句，宋贤却借口军务紧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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