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那是一只比格。”

“……我知道。”

“那可是比格啊，哥们。”

“我知道啊！！”

“你们日本人还不知道比格的威力吗？”马蒂尼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狗是狗，比格是比格。趁你还没有酿下大错，我建议你快点把它送到救助站，还给狗神。”

“……狗神？”

“是一个都市传说。大概意思就是每一只盯上某个人的流浪狗，其实都是狗神送来的礼物。不过如果是比格就没必要收下了吧，兄弟，我和你关系好点我才劝你的。”

长岛京悟下意识替狗辩解：“它现在挺安静的，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吧。”

沙发上的比格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眼睛，凉凉地看了马蒂尼一眼。

马蒂尼莫名打了个冷战。

“好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到时候千万不要找我帮你遛狗，求求了。”她耸了耸肩，“话说它是公是母啊？你给起名字了吗？”

长岛京悟看了看狗：“看上去是个男孩，我打算今天早点下班带他去一趟宠物医院打疫苗，顺便约一个绝育套餐。名字还没想好，你有什么建议？”

马蒂尼：“我不知道啊，我又没养过狗。我知道在中文网络上大家统一叫它小比，或者比神。”

“……神吗？”

这个词在今天的对话里出镜率有点高啊。

长岛京悟感觉那只狗好像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狗怎么能叫神呢。”他想了想，认真地说，“就叫他道格吧，全名，道格拉斯。”

比格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

马蒂尼评价道：“真是一个完全不动脑子的名字。你准备好了吗？再不去公司就要迟到了。”

。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马蒂尼把咖啡杯塞进中控杯架，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长岛京悟一言不发地坐在后排，低头刷着手机，看起来像是在检查邮件，但实际上他正在用翻译软件阅读一个叫做“比格犬受害者联盟”的账号写的博文，这是刚刚马蒂尼发给他的链接。

越刷心越凉……长岛京悟突然间觉得今天早上的脑子有可能被驴踢了。

可问题是，狗都带回来了，名字也起了。能怎么办呢，养呗，看谁活得过谁啊。大不了他先猝死，到时候他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这条狗了。

马蒂尼把车开出这个社区，上了一条主干道。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的边缘，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斟酌什么。

“喂，长岛，”她突然开口，“我想跟你说件事。”

长岛京悟抬起头。

马蒂尼变了个道，问：“你还记得你师兄有两个女儿吧？”

长岛京悟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当然记得。她们最近还好吗？”

话音刚落，前面那辆车毫无预警地急刹了一脚。马蒂尼反应极快，一把方向盘打过去，堪堪贴车而过。

“靠，有病啊！找死就不要上路啊，混蛋！……”马蒂尼骂骂咧咧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什么车，这才重新把话题拉回来。

“……不太好。”她说，“朗姆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打算把姐妹俩分开，把妹妹送去美国，说是要特别培养。”

“……等下，我记得你说她才七岁吧？姐妹俩刚失去父母才一个月，他还有没有点良心？”长岛京悟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的，“还有话说回来，他的特别培养是什么意思？”

马蒂尼叹了口气：“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妹妹是一个天才。在这种地方，太过聪明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长岛京悟沉默了。

他大概明白那所谓“特别培养”是什么意思了——这个组织从不会浪费资源去成全一个孩子的梦想。他们口中的“培养”，大概率与兴趣爱好毫无关系，只看两个条件：她的天赋在哪，组织需要什么。

如果她的数学天赋拔尖，那她的一生就会困在解码乱序矩阵和一次性密钥的演算里。如果她语言学习能力惊人，就会在未来被送往情报部门，成为一个多语种翻译机器。如果她非常不巧在生物或化学方面思维敏捷，那就彻底完了，她会被训练成一个不问伦理、没有主体意识的科学家，或者说一个精准服从命令的高级实验技师。

这一切都与她喜欢什么、害怕什么、想成为什么人毫无关系。

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只有七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自我意识尚未成型，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她甚至可能会把所有的要求都当作长大的一部分，全力以赴去适应、去服从，去做一个组织眼中的好孩子。

如果她一生都在组织里度过，或许只会成为一个善恶不分的大反派；但若是她有一天离开了这个地方，她会开始否定自己、憎恨过去，自弃、自卑甚至自毁，而最可悲的，是这之中没有一点是她的错。

让一个七岁的孩子为自己的天赋负责，是一件荒谬得不能更荒谬的事情。

马蒂尼继续说：“且不论天才与否，当然我也没有孩子，但我真的觉得现在送她出去也不是好事。但是我又算哪块小饼干呢？朗姆不会在乎我怎么想。他让我这几天把她的行程安排好，说是以留学为名和那边学校对接，但流程肯定不止表面那么简单。我跟朗姆说了要一个月内办好。你要是这几天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劝劝他？”

长岛京悟点了点头，迟疑地说：“我当然想。但是那是朗姆诶，你觉得我行吗？”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等下。虽然朗姆是朗姆，但他冰茶现在也不差啊，他也是个组长了。

当时boss还说必要的时候朗姆也得给他提供便利呢，嘿嘿嘿。这怎么不算和老登平起平坐了？

人果然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感觉当牛马也有点成就感。长岛京悟和他能想象出来的所有人生赢家一样把头发揉乱，然后把该拨到耳后的拨到耳后：“你先把这个流程拖一下，我感觉我行。”

这时，马蒂尼一个左拐，把车稳稳地开进白鸠制药的地下停车场。她找到自己的车位，开始熟练地倒车入库。

“我让那个小姑娘今天上午来一趟公司做个备案、对下材料，你要是想的话，可以抽个空来见见她。”

。

宫野姐妹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

这是她们第一次来到白鸠制药，这个她们父母最后工作的地方。宫野明美紧紧地拉着妹妹的手，生怕这一座看上去摩登而冷淡的玻璃建筑吞噬掉自己最后的家人。

有关父母的离世，她的妹妹还什么都不清楚。她有一些模糊的猜测，只是她年纪太小，没人愿意告诉她真相，她也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去确认。

宫野明美的手机里保存着马蒂尼发来的二维码。站在门口的黑衣保安拿出扫码器，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替她们打开了大门。

白鸠制药的大堂空旷、明亮，带着一种冷气十足的奢侈感。那种奢侈并不来自真正的金钱，而是一种设计给外人看的体面：光滑的地砖、堆得太多反而让人迷路的绿植墙、和电梯口那一整排打卡器。

在大堂正中央，悬着一个巨大的、流线型的发光雕塑。它漂浮在半空中，像一条被拆开重构的光之螺旋，通体包着冷色灯带，颜色会随着时间渐变，在蓝紫与金黄之间缓慢游移。

这个看起来很艺术的东西和整个大堂偏商业风的金碧辉煌形成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割裂感。它不属于这里，或者说，这栋楼本身就不属于任何一类建筑逻辑。

明美站在原地，怔了几秒。她不知道这雕塑代表什么——可能是某种化合物的分子模型，也可能只是个预算用不完的结果。但她知道，她不喜欢这里。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不会有任何她愿意带走的东西。

她把志保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而她的妹妹则仰起了头，好奇地盯着那团旋转的光柱。

“姐姐，”她小声说，“这是一个DNA双螺旋。”

宫野明美愣了一下，随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用尽全力去鼓励她：“志保懂得真多啊，你好棒。”

宫野志保满意地仰起了头，露出一个快多夸夸我的表情。她微微踮起脚，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还知道这是一个右手螺旋。DNA在正常环境下一般都是右手的，但在某些情况下也可以变成左手螺旋——比如Z-DNA，就是左旋的。不过它不太稳定……”

宫野明美听着她一板一眼地讲，喉咙却像被什么哽住了。

她还这么小，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记得老师说“多了解一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她只是喜欢探索知识、想让姐姐夸她。

那个自称马蒂尼的女人给她们打电话的时候，只是简单地让她带着志保、和她们的身份证件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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