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之上，风雪灌了满怀，没有太阳。

青鹤将传声竹简收了起来，上面写着别情的死讯。

风雪太大，青鹤的表情隐在其中不甚明悉。

别情是个好师姐，为人热情开朗，她做“崔盛雪”时，别情对她照顾不少，不像她另一位师姐。

她甚至没有顾着打开防护罩，顶着风雪，顺着传送法阵的痕迹就到了荼蘼被囚禁的地方。

青鹤跨进山洞之中，手中凝出一把剑来。

剑尖撕裂冰面留下痕迹，挤出尖啸，声声催命。

小青乖顺地在她手心躺着，满身落雪的青鹤走到了荼蘼的洞府之中。

荼蘼跪坐在溪水边，柔软的青草托起她，银白色的长发平铺在草地上，荼蘼用手托起一朵花瓣，嵌在了耳边。

她转头看向来人，挑眉诧异：“青鹤，你怎么来——”

荼蘼话音未落，小青的长剑钉在她的肩膀之上，鲜血入注流出，染红了荼蘼的衣服和白发。

荼蘼胸口起伏着，阴鸷的目光锁定她：“你发什么疯？”

“是你在发疯。”

青鹤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几缕发丝遮挡住她的眼，却没挡住她的杀器。

“你忘了当初怎样被我摁在下面的么。”青鹤一字一句地问她。

荼蘼睁大眼，想要说什么，但青鹤握紧她的脖颈，手起便落，手下的人的脑袋顿时被分到了奇怪的位置，霎时没了生机。

青鹤松开了手，任由她倒了下去。

身后果然传来了荼蘼的声音。

“好师妹，怎么对师姐我下手这样狠？”荼蘼笑着问，“有人欺负你了么，回来拿师姐撒气。”

青鹤转过身来，周身荡起剑气，她抬手引剑，眸光与剑光交相辉映。

“这次应该不是傀儡了吧。”

荼蘼轻笑：“你还真是大有长进，我这傀儡术乃是自创，不是师父教的，你如何分辨出来？”

青鹤没有分辨出来，只是在来的路上想明白了一件事，荼蘼手下人都以汲取别人的灵力为修为长进的方式，那荼蘼自己呢。

她真像上次试探出来的那样羸弱么。

青鹤冷笑了一声：“我没分辨出来。”

荼蘼的目光定在她脸上：“那，你是真的想杀了我么？师妹。”

“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荼蘼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青鹤微微偏头，打量着荼蘼，仿佛要将她看透：“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不知道么。”

听完青鹤的话，荼蘼讶异极了，甚至都笑了出来：“怎么，难道你终于知道了？”

“可真巧啊，你再迟钝一些，我就能离开这里了。”荼蘼有些遗憾，“我还想着，到时候要让你看看师姐的办法有多么靠谱呢。”

荼蘼抬眼望着这个山洞：“你把我关在这里快一千年了，我知道我在这里每天每夜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真是愚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小世界再也没有人飞升了？为什么灵气忽然就不够充裕了？”

“我虽然在这座山洞中，却也知道像你这样四下求学实在没有盼头，你看，即便是你的青鹤剑派，化神期修为不过七位，渡劫期修为几乎不再面世，连什么元婴期都能当个宝了。”

荼蘼问她：“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青鹤自然没有回答。

荼蘼没指望她的好师妹能想明白这一点。

“因为这个小世界已经被天道摒弃了，飞升之路断了。”荼蘼冷森森地说着，“青鹤，我们这个世界被天道摒弃了。”

“就算一身修为又如何……还不是要陨落，就像你我同世代的那些修士一样。”

“飞升的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把这些没用的东西凑在一起，取而用之。”荼蘼说，“青鹤，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若真能将天下灵气聚拢，到底能不能飞升——哪怕只有一个人。”

青鹤想到了她的瑶池，她也是靠这个办法恢复了修为，只是她极为温和，只取天地间无主的灵气。

所以她花了漫长的时间才从瑶池中苏醒过来，但荼蘼被她封印在这冰原之上，又有多少人供她用呢。

关于这点，青鹤已经与她争吵不休，千年前为此绝了恩情，又为此大打出手，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如今寥寥几句话，谁都不指望说服另一方。

荼蘼更是深知一件事：“你守着所谓的天下苍生，是为了得师父一句夸奖么。”

青鹤沉下了脸。

“你连师父的面都见不到，还怎么得他夸奖。”荼蘼静静地说，“师妹，师父他老人家早就撇弃我们了。”

荼蘼最后说道：“我若不杀了你，你便会一直阻止我。”

青鹤笑：“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荼蘼花如外面的风雪猛然炸开，轰开了整座洞府，青鹤身侧黑白的羽翼伸出，护她周全。

整座冰原如天地初开一般，霎时风雪初霁，冰原消融，水流灌溉着土地，如同春日盛暖，土地之下的草木发芽生长，绿色从荼蘼的脚下开始蔓延，直将整片冰原吞没。

阳光落下，照在草地上的一瞬间，纯白色的末路之花一路盛放，微风送走最后一丝寒气，只剩下荼蘼站在那里，仿佛万物复苏。

但青鹤知道，若真能复苏，只有荼蘼一个人可以得道飞升，这恩泽不会惠及众生，反倒要将众生当做燃料踩在脚下，这片荼蘼花田下面埋着累累白骨，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白骨。

春日没能驱走的寒意，统统凝结在了青鹤的剑上。

“青鹤，你什么时候真做了剑修？”荼蘼笑着问。

她手中开了大片的荼蘼，忽然飞向了青鹤，宛若冰锥要刺入她身上。

青鹤长剑舞动挥散了这些冰锥。

荼蘼的后招还在等待，未等到荼蘼花瓣落下，一阵香气飘来，幻境随之展开，霎时仿佛将青鹤置身与万山之巅，又仿佛将她置身于早已飞升的师父的身边。

荼蘼的幻境铺设得极好，一不注意就要被吸引其中，但青鹤冷不丁抬手防住了一刀。

是荼蘼用血凝结而成的长刀。

“太厉害了，师妹。”

荼蘼惊赞，她真的太喜欢青鹤了，她好想把青鹤据为己有——青鹤的资质真是举世无双，这样的困境都拦不住她。荼蘼还以为至少能伤她一回呢。

但是没伤到她也无妨。

荼蘼被她剑锋退逼几步。

青鹤语气依旧发冷：“你修为不如当年，我杀了你，只是时间问题。”

荼蘼大笑：“时间问题？你还有时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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