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你怎么会在这儿？”

孔氏亦是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她讶然又惋惜，痛心疾首道：“你可知你娘为找你花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心神？有甚么事不能家去和你娘说个清楚？”

纪辰双手合十，闭眼念经，拒不回答。

方淮虽然也非常诧异，但她面上并未显露分毫，只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一切。

孔氏余光见方淮无动于衷，脸不自觉地扭曲了一下，暗自咬牙。

她悄悄瞥看方扬定，见他冲自己使眼色，催促自己说话，便向他微微点头。

孔氏幽幽叹气，轻轻拍了拍方淮的手，摇头慨叹：“淮娘啊，看他这样，我这心里，真是心疼徐姐姐，唉……”

她用另一只手捶了锤自己的胸脯，感同身受道：“若是阿定、阿实、阿守中有一个出了家，我，立时就要死——即便活着也同死没甚么区别了！”

“娘，你安心！我们绝不会同纪辰一般！”方扬定忙出声回应，并扭头劝解纪辰，“阿辰，你这是何必呢？纪婶子为你都熬白了头！”

“阿弥陀佛。”

纪辰闻言脸庞并无一丝变化，他睁开眼，双手合十，神情恬淡，平静道：“诸位，话已带到，若无事，小僧先行一步。”

话毕，他迈步出了屋子。

方扬定望了孔氏一眼，随即跟着纪辰一起出了门。

孔氏望着两人的背影，摇头惋惜道：“唉……真是苦了徐姐姐了……”

方淮依旧没有出声，只垂眸看着孔氏那双如枯老树皮般皱巴巴的手。

“淮娘，”孔氏见她始终无动于衷，只能开口直言，“你不觉得可惜吗？阿辰好不容易考取举人功名，谁成想他竟出了家，徐姐姐吃的那些苦岂非白咽了？”

方淮面无表情的盯着被褥，语气淡淡道：“既是他做的决定，无甚么可惜的。”

“甚么？”孔氏声音忽而拔高，她气势汹汹道，“你们几个若是有人敢出家，我非闹到那些和尚送你们回来不可——”

她见方淮再一次沉默，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打算。

孔氏忙收敛怒意，对方淮柔声道：“淮娘，你没做过娘你不知道，当娘的——咳咳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呸呸呸！

她脸色变幻不停，似是在懊恼，又似在纠结。

“……淮娘，我也不瞒着你了——”

孔氏没法了，只能以进为退，直接坦言。

“徐姐姐前个儿上门求到我这儿了——”她略带恳求道，“淮娘，看在一位娘亲苦苦哀求的份上，你就去劝劝阿辰吧——”

“实在不成——你看在我的份上，劝劝——”

“娘，”方淮开口打断孔氏，她抿了一下唇，抽出被孔氏握住的手，沉声道，“我劝他，可以。”

孔氏面上刚浮现喜色，却又被方淮接下来的话惊到。

“但我没法打包票，还有——”

方淮抬头，双眸直直盯着孔氏，沉静又通透的眸子似一束犀利的剑光，刺得孔氏竟微微偏头，不敢与之对视。

她迟疑了一瞬，添上了最后一句话：“即便纪辰还俗了，我也不会同他成亲。”

孔氏脸上的讶然忽而僵住，她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方淮默然。

方淮睁大双眸忍下落泪的冲动，她侧头移开视线，不再看孔氏。

她怕再望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

这一瞬间涌上的难受、痛苦、失望，刹那间溢满了她的内心。

到底是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孔氏手指方淮，像是被方淮气得直哆嗦，她此刻脑海飞速转动，思索着对策。

虽不想承认，但如今的方淮确是不如曾经容易哄骗了——

孔氏一面疯狂想策略，一面咒骂“带坏”方淮的谢易。

没办法了，只能使绝招了——

“呜呜呜……”

孔氏说哭便哭，涕泗横流，她坐起身拍打自己，悲痛不已道：“都怪我！实在没用——不若阿定怎么会连个营生都没？害的庆娃还得跟他一块吃苦！”

“庆娃怎么会吃苦？先不说嫂子那一手绣活，单是哥的一身气力，去哪找不到活计？便是去铺子里搬运——”

“淮娘，你手上有手艺自然不愁！”

孔氏粗暴地插嘴，一想起自家的这些糟心事，她就忍不住埋怨方淮。

“让你教庆娃不肯，教妍姐儿也不干！谢易被赶出去就算了，至少还有个举人纪辰——”

“好多的亲事啊——结果你这也不愿！你到底咋想的？娘家富了，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怎么偏要与我作对？”

孔氏不禁怀念起孩童时的方淮：“明明你小时候是那样的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