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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菟丝花她又美又毒》

47. 不信

一起去的决定得了娄庆一阵深思,觉得可行。

他又与二人细细说了情况,每月中旬的满月之夜,梅州城街巷都会消失一批醉生梦死的瘾君子,因魔域没人会在意旁人的死活,所以也没人查过。

娄庆沉声道:“可我发现了,是梅君侯府的侍从将他们运走的。”

这个用词有几分微妙,娄庆自己也是梅君手下的人,怎么会单说梅君侯府侍从。

师钦问:“梅君侯府的侍从和你有区别?”

“有,梅药吸多了脑子会变得很迟钝,所以贩梅的梅瘾都不是最严重的一批,为权为利而效命梅君者皆有之。

娄庆点点头,手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示意:“而梅君收入侯府的那些人,修为虽高,但梅瘾很强,对其他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听从梅君娘娘的话,除此外就如……”

他沉思了会,吐出一个词来形容。

“行尸走肉。”

*

明月当空。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故而今夜的皓月已近乎满月,银辉的月华撒入净室内,年轻修士迎着月光打坐,雪剑平展在双膝上。

如最清心寡欲的问道之人。

可在他身后,月华一直映到雪白素净的屏风上。

——屏风另一面,美人倚靠在软榻上,随手拔下一根金簪子,解散发髻,漂亮纤细的影子在烛火下亦朦朦胧胧投映于屏风背面,一面薄薄的屏风,隔绝开二人。

“你为何要去?”

师钦忽然睁开了眼眸。

他的眼瞳映着月色,很清很亮。

“反正我都已经得罪了梅君,不如得罪得再彻底一点,找机会看能不能斩下对方一臂咯。”

屏风后,聂欢本脸上挂着笑意,漫不经心地瞄过去,但这屏风太薄了,虽朦朦胧胧,但到底能看清,她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身形颀长的青年影子,又看了一眼当空皓月。

……真的很像。

前世今生,聂欢最喜欢的都属师钦那双眼眸。

勘明月留下的印记会令她想起:这个人曾出身巡律院,有多明察秋毫,却偏偏明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前世,护着那样卑劣的自己,今生,在芦苇荡里,仍然收了剑。

以至于望见明月,想起的却总是一个人。

月色下,绯衣姑娘收了笑脸。

她披发赤足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坐在他身旁,轻轻将脸搁在青年肩上,披散的长发垂落,铺满了师钦半边雪白衣衫。

“不过如果你非要刨根问底的话……”

聂欢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介于少女与女子之间,又柔,又媚,此刻专注地看着青年清俊的侧颜。

她感觉到自己靠过来的一刹那,师钦背脊僵硬了一瞬,雪剑搁在他膝上,发出一声很轻的嗡鸣,代替剑主发出抗拒。

但聂欢浑然不在意,低笑一声,声音很轻地开口。

“如果我说,我不想你死,你信吗?”

“如果我说,我对你有情,你信吗?”

前世娄庆没能回来,据说吊在城门□□活呜咽了三天三夜才断气,人被那般折磨到极致的时候,其实是发不出什么声音的。

聂欢猜不出他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明明发不出声音,却还不停呜咽,试图告诉世人的事。

但本能觉得并不简单,可师钦又一定会去蹚这滩浑水。

两两相加,她做出了决定。

“……”

那人眸光骤然动了一下,眉宇间没什么情绪,只指骨握紧了雪剑,未答。

“看,我如实说了、你又不信,所以有什么好问的?”

聂欢也没有非要个答复的意思,只起了身,又躺回榻上,低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并非自欺欺人的人。

心中清楚芦苇荡里,隔着前世今生,某一瞬,自己确实再度为师钦而动心了。可也知道,以师钦从不轻出妄言的性子,有些诘问,不回答,便已是答复。

笑了会,她意兴渐渐阑珊,偏头望向屏风后的人,他仍旧坐在那里,背对自己,没有回头,衣不染尘地如仙阁中一尊清清冷冷的玉石人像。

慢慢地,聂欢合拢了眼皮。

……

师钦轻轻垂下了眼帘。

等到某一个间隙,身后的人浅浅呼吸变得平稳,才回了头。

堪明月虽破碎了,但到底留下了一些东西。

朦朦胧胧的屏风在他眼中恍若无物。

就见聂欢孤零零地蜷缩在榻上。

细瘦伶仃的手抱着双膝,那只圈口大了一些的玉镯松松套在那只仿佛一折就断般的腕子上,细细一圈,莫名有几分可怜。

师钦动了一下眼睫。

眸光落在她娇艳的红唇上。

方才,这个人就软若无骨地靠在自己肩上,弯着唇说出撩动人心的话。

可他也记得,这个人也曾笑意吟吟同另一个人湖边漫步,会用这张唇说出很惹人怜惜的温言软语。旋即将人利用完便走了,甚至没给人当面诘问的机会。

那一夜,也是这样明亮的月色。

而今,她走出记忆中的湖畔,在他肩上留下令人心悸的余温,一字一句,假意真情,他分不清。

如此想着,师钦忍不住蹙了眉心,回身坐定,默默念了一遍清心诀。

*

第二日,日渐西沉。

娄庆过来找他们的时候,眉头不禁一皱:“你们后悔了?”

不怪他有此问,实在是这二人现在给人的感觉……

很貌合神离。

“我们怎么会后悔?”

聂欢倒脸皮很厚,一觉醒来容光焕发,横了一眼自昨夜一直沉默、活像被登徒子调戏过贞洁烈妇模样的师钦,挑了挑眉。

“走?”

师钦看了她一眼,见她坦坦荡荡,好似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不由握紧剑。

“……嗯。”

应完,他大步跟上娄庆。

聂欢:?

聂欢皱了皱眉,感觉很奇怪。

明明是师钦冷漠地拒绝了自己,怎么好像自己才是负心汉一样??

男人心,海底针。

她在心里嘀咕了几句,顾虑着正事,很快将这些抛之脑后,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

梅药服多了人往往没什么精神,故而入夜之后,梅州城的街巷栽满了瘾君子,往往这些人也是梅瘾极重的——梅药伤身,体虚者畏热畏寒,若非瘾重好歹会找个避风之所。

吱呀吱呀的板车声响过街巷,娄庆穿着侯府侍从的衣衫,凉风一吹,下意识紧了紧领口,随便捡了几个神智昏昏的人往板车上一丢。

聂欢:!

打脏臭男人一丢上来,板车最下面,聂欢便偷偷磨了磨牙,开始后悔了。

好臭、臭死了。

因吸食太多梅药而身体日渐腐朽的味道、混着香气怪异的梅药味,简直要将人熏得差点吐出来!

聂欢没忍住动了动眉,苦大仇深地缩进身旁师钦怀里,闻到很冷冽、像雪一样干净微凉的味道。

……活过来了。

师钦:“……”

这下不自在的换了人,师钦抬手轻轻推了推她。

昏暗中,聂欢立马抓住那只手,不许推,而后抬头瞪了他一眼,比昨日被无声拒绝了还生气:毕竟现在把她推开岂不是真要了她的命!

四目相对,两人不由开始较上了劲。

板车上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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