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她如今的处境更加被动。
贸然提出回孟家送姨娘，被拒绝的可能性极大，甚至可能引来更深的猜忌和限制。
可是，那是姨娘啊。
整整一天，孟正朝都有些心神不宁。
凌渊阁偏厅里，程迎峰讲解着一个基础困阵的灵力节点分布，声音平稳无波。
孟正朝努力集中精神，将阵法要点刻入脑海。
程知微和程知意看出孟正朝的心不在焉，拼命遮掩。
孟正朝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计算着是不是快到姨娘离开的大致时辰。
黄昏时分，课程结束。
程迎峰合上阵法图谱，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了她片刻，忽然问：“今日心神不属，为何？”
孟正朝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他。
她垂下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再抬起时，眼中已泛起一层水光，声音也带上了细微的哽咽：
“我听闻姨娘今日将随父亲离去。养育之恩未报，心中实在难安。”
她顿了顿，仿佛鼓足勇气，抬眸看向他，眼中带着哀戚与恳求。
“夫君，我可否回去送上一程？只远远看一眼，绝不久留，也绝不多言。”
她姿态放得极低。
程迎峰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唇瓣上停留，眸色深沉，辨不出喜怒。
半晌，他才淡淡开口：“孟家二房之事，既已定下，便无需多此一举。你既已入程家，前尘往事，当断则断。”
果然被拒绝了。
语气虽然平淡，却毫无转圜余地。
孟正朝的心沉了下去，那强装出的哀戚几乎维持不住，一股巨大的失望和冰冷席卷了她。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那个她反复思量，可能是唯一机会的办法。
夜色渐深，正院内灯火通明。
孟正朝换下了白日庄重的衣裙，只着一身单薄的月白色绫纱寝衣，长发如瀑散下，未施粉黛。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镜中人眉眼间稚气已褪，筑基后的灵韵让她多了几分清冷。
“春桃回来了吗？”孟正朝问。
春柳也是期待着，难得小姐这般主动，她们也是期盼着小姐婚姻美满：“姑爷这个时间可能有政务在忙。”
孟正朝深吸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春桃回来，低着头含泪道：“春桃无用，没有见到姑爷。”
孟正朝摆摆手：“将我嫁妆里那支人参拿出来泡茶。”
—
书房。
守门的侍卫见是她，微微讶异，却未阻拦。
程迎峰并未明令禁止她入内。
书房外，灯火透过窗纸，映出里面那个挺拔而孤寂的身影。
孟正朝在门外站定，能听到里面隐约的翻动书简声。
她敲了敲门。
“进。”程迎峰的声音传来，依旧冷淡。
她推门而入，将参茶轻轻放在书案一角。
“夫君夜深劳碌，妾身炖了盏参茶。”
孟正朝褪去斗篷。
程迎峰从堆积的玉简中抬起头，看到她的装扮时，眼神几不可查地暗了暗，但很快恢复平静。
“放下吧。”
孟正朝却没有离开。
她绕到书案后，在他身侧停下。
距离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仿佛被压抑着的燥意。
她伸出手，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按在了他执着朱笔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俱是一震。
程迎峰的手背温热，而她的指尖带着刻意的微凉和柔软。
她能感觉到他手背的肌肉瞬间绷紧，甚至能感受到他脉搏几不可查的加速。
他缓缓抬眸，看向她，墨黑的瞳孔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这是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
孟正朝强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迎视着他的目光，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她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我想念夫君了。”
她微微倾身，薄纱寝衣的领口随着动作滑开些许，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白日里夫君忙于事务，夜里也总在此处。我自知愚钝，阵法学习缓慢，不能为夫君分忧，唯有尽心服侍，望能稍解夫君疲乏。”
她的话语带着刻意的笨拙和讨好，眼神却紧紧锁住他的反应。
程迎峰的呼吸似乎滞了一瞬。
他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脸颊，水润的眼眸，落在她轻触自己手背的指尖，再滑向她微敞的领口。
那眼神刹那间变得冰冷。
孟正朝望着他。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良久，程迎峰忽然反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放在书桌与他的方寸之间。
孟正朝吃痛，不敢挣脱。
只是用那双带着水汪的眼睛望着他。
“想送姨娘？”他直截了当地问，戳破了她所有委婉的伎俩。
孟正朝心一横，点了点头：“是。求夫君成全。只看一眼，送姨娘平安离开，我便再无牵挂，从此一心一意，皆是程家，皆是夫君。”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许下动人的承诺。
程迎峰盯着她，扣着她手腕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内侧细嫩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似乎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眼底那暗红色的流光再次隐约闪现，气息也变得有些不稳。
最终，他松开了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姨娘如今快到成州，我派人将你送到那里相见。”
他答应了！
孟正朝心中狂喜，几乎要落下泪来，连忙躬身：“谢夫君！”
“出去。”程迎峰已重新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玉简，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孟正朝不敢再多言，披上斗篷迅速退出了书房。
门外的侍卫也不见了。
孟正朝走回正院，一路的夜风吹拂在她滚烫的脸颊上。
她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后怕。
可怕的是，她不小心看见，五十年之后灭孟族的计划。
她用近乎献身的方式，换来了一次送别的机会。
值得吗？
她没有答案。
只知道，脚下的路，越发泥泞，也越发没有回头余地了。
而书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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