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名字,山里的樵夫遇见他,只会惊恐地喊一声“蛇啊——”,然后举起柴刀试图砍死他。
蛇记得自己曾有五个兄弟,可他们都死了,被那群可恶的人类捉住扒皮抽筋,死无全尸。
如今只剩下他一个。
他小心再小心,终究还是着了道,掉进了捕蛇人设下的陷阱。笼子里的利刃戳进他的身体,刀尖淬了雄黄,烧得他五脏俱焚,痛不欲生。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一夜,他体力耗尽,昏睡了过去。
或许等待他的,是明天的死亡。
再次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澄澈的眸子。
雨水顺着小女孩破旧的斗笠滴落,在她鼻尖悬成晶莹的水珠。
她蹲在笼子前,轻声说:“别怕,小蛇,我救你出去,你别咬我。”
生锈的铁笼锁扣被她用石头砸开,她伸出沾满泥土的手,小心翼翼从笼子里捧出奄奄一息的小蛇,热乎乎的手掌让蛇冰凉的身体感受到温暖。
蛇昂起头,信子扫过女孩手腕。
“你的尾巴受伤了,该多痛啊……”
“阿娘说吹吹就不疼了,不哭不哭,我给你吹吹。”
女孩脱下蓑衣铺在地上,把小蛇放上去后,从背篓里拿出草药,放进嘴里一鼓一鼓地嚼碎。
温热的药泥敷上来时,蛇尾本能地抽搐,女孩立即噘起嘴,"呼呼"地朝伤口吹气。
接着她从布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料,一圈一圈,轻柔地缠在药草上,最后系了一个蝴蝶结,确保伤口被完全包裹住。
“好啦,小蛇。”小女孩小小的手抚摸着蛇冰滑的鳞片,却一点也不害怕:“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人捉住了,幸好这次碰见了我,不然可怎么办呀?”
“那群捉蛇的人可凶了,你这么漂亮,会把你卖给药铺子,你会死的!”
蛇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仅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婉饶,还知道了她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镇子里,她是上山割猪草的,顺便找些草药卖钱。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不要再被捉住了,现在不早了,你快走吧,越远越好。”
女孩背好竹篓,站起身,朝小蛇挥挥手说再见,便转身离去了。
蛇滑入草丛前最后回望,看见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远处走,恍惚间听见她哼起走调的童谣,慢悠悠的调子散在山风里:
小星星,眨眼睛,
为什么,挂天空?
我要给黑夜一点光,
让怕黑的孩子不做噩梦。
小手掌,轻轻拍,
为什么,暖融融?
我要给孤单的你一个拥抱……
————
这天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蛇时常到这附近溜达。
女孩不止在这个地方割草,所以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有时候几个月都不来。
她背着背篓在林子里晃悠,蛇就悄悄跟着她,躲在暗处偷偷看她,他发现女孩话很多,喜欢自言自语。
高兴的时候,很快割完猪草,会唱着同一首歌,像一只蝴蝶一样穿梭在林子里,从草丛里摘漂亮的花儿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或者是找那种硬硬的叶子,当作哨子,含在嘴里,吹着滴滴答答的小调。
调子太难听了,把她自个儿逗得咯咯笑。
不开心的时候,背篓被她丢下,歪倒在树根旁,她会找到一片空地默默发呆,自己安慰自己,直到太阳快落山,才跳起来胡乱拢几把草,匆匆忙忙背着半篓草跑下山。
蛇总是趴在一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盘在枯叶堆里,信子偶尔轻颤,捕捉着女孩的气息,这里似乎成了他们两个的秘密基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像山溪水一样叮咚叮咚溜走了,女孩不再是女孩,她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小时候圆圆的脸蛋上没有了婴儿肥,变成尖尖的鹅蛋脸,头发也长到腰部,只有她身上的气息没变。
她来这片林子的时间越来越少。
蛇习惯了陪在她身边,忍受不了无法见面的日子。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下山找她。
寻着气味,蛇很轻松地找到了她。
她和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子待在一起,两个人挨得很近,那个叫"玉寺"的年轻书生正俯身替婉饶簪花。
玉寺。
这是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在那些相伴的日子里,蛇时常听到婉饶提到这个名字。
蛇的竖瞳缩成细线,第一次尝到妖类本不该有的滋味,像舌尖嗅到未熟的青梅。
他看着两个人嬉笑打闹,婉饶主动将手放进那个人的掌心,笑得畅快肆意,她是真的心悦那个男子。
蛇喜欢婉饶开心的样子,如果那个男子能让婉饶一直开心下去,蛇愿意承认他的存在。
又过了一段时间,婉饶成亲了。
蛇不明白成亲是什么意思,院子里人声喧闹,他躲在暗处,窥见一抹红——
是婉饶。
她穿着美丽耀眼的红色嫁衣,像一团火,晃得蛇有些晕。
它见过山间的雌蛇蜕皮时的光泽,见过雨后芭蕉叶上滚动的露珠,甚至见过庙里金漆剥落的佛像——可没有一样比得上此刻的婉饶。
蛇的竖瞳里映着那团跳动的红色,信子无声地探向虚空。
好想……
如果能盘上她的手腕,如果能缠住她簪花的发梢,哪怕只是停在她绣鞋边,让她用那双含着笑的眼睛看自己一眼……
“你真的好美……”
比蛇见过的一切都要美丽。
然而这句话卡在蛇的咽喉里,变成一声极轻的“嘶”,它终究没动。
他只是一条小小的无法化形的蛇。
————
蛇跟在婉饶的影子后面。
她又在哭。
泪珠滚落,撒在沿途,蛇停下来,用头轻轻抵住那一点湿润。
泪水是悲伤难过的表现。
那个男子让婉饶不开心了,蛇很不高兴。
婉饶越来越瘦,长而柔顺的头发变得干枯毛躁,蛇从她身上闻到了血的气息。
蛇决定报复。
他要杀掉那个让婉饶痛苦的根源。
男人喝醉了酒,摇摇晃晃走在路边,蛇盘在树根下,鳞片与树影融为一体。
他昂起头颅,蛇身如弓弦绷紧,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了男人的眼睛。
“啊啊啊——!” 男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男人捂住眼眶踉跄后退,靴底踩到滚石一滑,后脑重重磕在凸起的尖石上,闷响过后,他的四肢开始抽搐,一命呜呼了。
蛇想到了一个更快化形的办法。
他吸光了男子浑身的血,吃掉了他的身体,拥有了化成人的能力。
但他暂时只能变作这个人的模样。
变成人的感受实在奇妙,蛇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他学着样子模仿了好久,才勉勉强强会走路。
蛇顶着这副皮囊见到了婉饶。
婉饶显然畏惧这副皮囊,不过没关系,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蛇会保护好她。
他学着洗衣做饭,学着读书认字,学着一个夫君的样子呵护娘子,终于得到了婉饶的肯定。
婉饶不再畏惧,她主动向他靠拢,蛇总是趁机把脑袋往她掌心蹭,却忘了现在顶着成年男子的身躯,婉饶经常被撞得一个踉跄。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她的肌肤那么温暖柔软。
婉饶靠在他怀里的时候,玉寺才真正明白,原来成亲,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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